那是个摔伤腿的老者，不是化为人形的邪祟。

他目不视物，仍坚守慈柔本心，不滥杀一命。

荀慈在黑暗中感受，“一群孩子天真无邪的玩耍嬉戏。”

风雪骤停。

荀慈茫然。

＊

荀慈动动耳朵，细听周遭动静，是孩童们的银铃笑声。

荀慈心头讶异，雁前辈是在赞赏他？

他想起荀慈看不见，出声问：“荀慈，你主修是何道？”

雁千山负手而立，默默摇头，“荀慈，听见的、看见的，反而皆为假象。仁慈，有时候也是愚昧。”

“看得见吗？”

他知晓楚若婷身边有许多人，但他丝毫不妒不忌。他能走进昆仑墟，已是万分幸运，只要楚若婷高兴，他便高兴。

雁千山打量面前的白衣男修，容貌俊雅，沉稳端方，对比谢溯星那几个跳脱的，反倒觉得荀慈顺眼些。

……这可不行。

荀慈惭愧地握紧剑柄，摇了摇头：“仅略通心意。”

所以他不会退缩。

雁千山问他：“你可听见什么？”

雁千山肃容：“你怎知他们是老弱妇孺？”

不是人，不是小孩，不是妇孺……全是邪祟！

暴雨中有人在哭，或许是人吧……荀慈不知道，他拔出太和剑，循声走去。

这一次，他终于对了。

不身经百战何来开悟。

荀慈连忙站起，朝出声的方位长揖一礼，“雁前辈。”他指腹抚上蒙眼的锦带，“不再疼痛。”

剑，凶器也。

，眸光闪烁，对况寒臣说：“告诉谢溯星和游月明，我已知赛息壤在何处，不必再找。”

他步履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用太和剑插入泥土勉强支撑身躯。

还未品出他言语中意思，又听见雁千山问：“剑可生灵？”

恰时，一个藤球骨碌碌滚到他脚边，远处的小孩子们糯声糯气地大喊：“哥哥，哥哥，帮我们捡一下球吧！”

雁千山又考询他几句，回答涓滴不遗，宽柔诚恳，显然肚里是有文墨的。

“看不见，但是……但是礼之所存，人心向善，我做不到滥杀无辜。”

“还有坐在巷陌门前的妇人，她们低声闲谈女红针黹……”

邪祟化为千奇百怪的人或物，如潮水般缠上荀慈。它们在他耳侧怪叫、嘶喊、进攻，短短几日，他好像历遍了四季，烈日、狂风、大雪、暴雨……一次次冲击着他的认知，颠覆他的想象。

荀慈乐于助人。

“剑意为何？”

荀慈老老实实盘膝坐在养元阵里。

“尚未参悟。”

雁千山心念微动，将荀慈带离养元阵，来到了昆仑墟某处深山。右掌一挥，布出九十九玄奥幻阵。

下一刻，只听那手中“藤球”轻快地发出阴冷笑声：“哥哥，你捡到球了吗？”

世间万物分善恶两面。

“你觉得如何了？”音色如贯珠扣玉。

世界仍是无尽黑暗，但却让他窥见一缕希望。

雁千山人已消失。

“若道不成，你怨何人，何人怨你？”

他忙道：“雁前辈！我……我怎能去随便残杀老弱妇孺？”

荀慈攥着符箓，愕然抬头：“雁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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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颔首，“君子和而不济，中立而不倚。”

雨水打湿了他蒙眼的锦带，发丝凌乱的垂在鬓角，顺着他俊朗苍白的轮廓往下流淌。

行侠义、辨善恶、渡危困，这是他年少时立下的凌云壮志。

荀慈脊背寒意上涌，倏然甩开。

荀慈正想询问雁前辈为何将他带到凡俗市井，就听身边那道嗓音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去，杀了他们。”

荀慈不知拼杀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在什么地方。

荀慈心下奇怪雁千山的话，但他仍彬彬有礼地回答：“形而下之剑术，形而上之剑道。”

“我听见了。”

荀慈骇然失色。

洞外厚厚的积雪被人踩出轻微的“咯吱”声，有人挟一身清冷寒气走进。

荀慈心头豁然开朗。

荀慈苦笑，“躬自厚而薄责于人。”

可能在放纸鸢，可能在蹴鞠。

阵法里暴雨滂沱。

因为他明白，雁前辈是在用这个方法，教他明悟。

但他修为最低。

“用你的心去看，用你的剑去看。”雁千山略一沉吟，往他掌中塞了张保命符箓，“实在坚持不住，捏碎它。”

荀慈在黑暗中追出几步，满心惶然。

他弯腰在地上摸索，果然摸到了一个球……不对，球上怎么会有像发丝的东西缠绕住他的指尖，仿佛摸到了冰凉死硬的皮肤。

顿悟时，脑海里闪过无数往昔，有苦有悲，有哀有悔……往事回首难堪，不

他浑身是伤，还是没捏碎雁千山给的符箓。

雁前辈告诉他，眼珠刚嵌回眼眶，要在阵法滋养。

雁千山点头。

之前眼眶里总空荡荡的刺疼，雁千山施法后，这个症状立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