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毒姥还想说什么,被赫连幽痕冷面驱离。
楚若婷也不例外。
她牵住荆陌的手,朝赫连幽痕恭敬行了礼,慢慢离开主殿。
殿内昏暗,赫连幽痕从余光瞥过她和荆陌执手离去的逆光背影,胸口某个位置像被附魂链缠得更紧了。
荆陌似有察觉,他回头看了一眼。
楚若婷步履缓慢。
二人并肩走过长长阴冷的道路,谁也没有说话。
荆陌从不这样,楚若婷驻足,立于斑驳的宫墙旁,问道:“你在怪我吗?”
怪她杀了况寒臣。
荆陌抬起澄澈的眼睛,撞进楚若婷眼波,“楚楚,我绝不会怪你。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你的思量。”可说着说着,到底是忍不住泪意,“我不知道宋据以前对你做过什么,但我觉得,他应是知错了。他死了,我只是……有些伤心,绝没有怪你的意思。”
楚楚在他心中是最好的。
她无论做了什么,他都支持她、理解她。
然则,也请允许他为他的朋友难过。
楚若婷与荆陌十指交握,掌心早已浸出一层薄汗。
她咬重每个字的音节,“你知不知道,他必须死!”
她要顾及自己和荆陌,也要报曾经被况寒臣算计过的仇。在今日这种局势下,他必死无疑。
只有况寒臣死了,才能成全毒姥的愤懑,成全魔君的面子,成全被俘的正道修士,成全楚若婷心中的正义坚持,亦成全了他自己的罪赎和忏悔。
荆陌不明白那些深层次的东西,他道:“可是,楚楚你也心软了啊。”
“我没有!”
“那柄锁灵剑……”
“住口!”楚若婷紧张地四下一看,她眸光闪烁,咬牙反驳,“锁灵剑我炼制出来,从没有试过!他不会活的!”
荆陌垂下眼,邓艾道:“楚楚,你有那么多法宝,当时却偏抽出了锁魂剑。你、你不要再自欺欺人,宋据很好……你跟我想得也是一样的,对不对?”
楚若婷郁躁地打断他,“不要再说了!以后没有宋据也没有况寒臣!我会尽快找到赛息壤,带你离开无念宫!”
一前一后回到玄霜宫,楚若婷往院中石桌旁一坐,面如冷霜。
荆陌踌躇不敢上前。
他望向楚若婷,想起一件事,取出怀里的信,轻轻放在石桌上。
“楚楚,宋据他之前说……如果他死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说完,荆陌立马退开,生怕楚若婷又骂他。
庭院寂寂。
细风吹掉灵树枝桠上一片嫩绿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在信封上。
楚若婷斜瞟了一眼。
憎恶,无奈,悲哀……杂然无章的情绪互相混合,搅得她心杯盘狼藉,究竟是何感觉,自己也说不上来了。
片刻后,她伸出手,抽出未封口的信笺。
况寒臣诡计多思,肯定会写很多他幡然醒悟博取同情的内容,让她愧疚,让她难过,然后一辈子都忘不了他。
……她偏不!
与预想不同,楚若婷发现只有信笺薄薄的一页。
她展开纸张,笔墨不多,一行游云惊龙的行书映入眼帘。
“不觉有余事,惟愿卿事事如意,岁岁安宁。”
人生没别的遗憾了,望她万事平安,这是况寒臣最大的心愿。
他当时确实也想多写一些。
好向楚若婷表明他悲惨曲折的身世,倾述他的自歉后悔,转念又还是算了。楚若婷真有机会看到这封信,那他已经死了。
多说了无益,还不如洒脱一点,祝她早日飞升,得成大道。
楚若婷睫毛微颤。
隔着信纸上的墨迹,她莫名想起了况寒臣当日坐在石桌旁,笑着告诉她左鬓发里藏着一颗痣。
她失神地扶上左鬓。
活了两辈子,她从不知道自己长了一颗痣。
就像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因他的死,耿耿于心。
还敢说没算计她!还敢装模作样说他错了!他这叫知错吗?姓况的狗改不了吃屎,一朝是混蛋,永远都是混蛋!
楚若婷陡然红了眼眶,怒气难平,将信纸狠狠撕成碎片。
雪白的纸屑纷纷扬扬洒落,她转身就往外走。
荆陌瞪大眼,追问道:“楚楚,你去哪里?”
“鞭尸!”
*
无念宫存在近万年,葬尸岛却比无念宫还要久远。
楚若婷从没去过那里。
葬尸岛悬浮在隰海深处,地处海域西南,周围有一层天然结界,传送符没有用,楚若婷只能掏出一叶灵舟,御水而行。
越靠近葬尸岛,周围的海水颜色愈发灰暗,待楚若婷将灵舟停靠岛屿边缘,海水已浓黑如墨。
巨大的岛屿望不到边际,天幕阴沉,耸立着枯树礁石,脚下沙砾呈褐紫色,满地簇簇橘红的鬼火,咸冷海风呜呜吹嚎,空气里弥漫着尸首腐臭还有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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