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滚转着晶莹的清泪。刹那间,我明白了回烟的忧郁:「我一天天明白,他所
给予我的,欣赏多于恋慕,占有欲胜过爱情,这不是人对人的,而是人对艺术品
的……只不过,只不过作为人来说,或许我是他收集的最后一件艺术品罢了。」
我的目光与回烟相撞在这流转的薄夏,那一汪汪水,盛载着一个情字。情字
是需要共鸣的,一个幽禁在孤独花园里的女人,她的情咏需要回声。我的心开始,
隐隐作痛。
*** *** *** ***
同宿舍的还有三人。艾青实比我大一岁,与我同市不同县。长得精瘦精瘦的
江胜强睡在我下铺,操着道地的四川官话。而简火枝就怪了,不苟言笑,似乎沉
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外界一点也不搭边。
遇到她的那天,天空下着蒙蒙细雨,为这盛夏带来些许阴凉,我感觉今天应
该会碰到好事。果然不出所料,她也来了梯形教室。
她曾是我孩提时代的偶像女神,折磨了我和二愣这些莽撞少年无知而茫然的
心灵好几年,直到我迷醉于母亲苍翠的葡萄园里,才了断对她的绮思恋想。
当然,让我感到不高兴的是,她同行的还有一个高大的男生,俩人举止亲昵,
看来正处在热恋阶段。这也令我心中稍许减少对她的歉疚,毕竟我上了人家老母,
让她老爸的头上绿了一层又一层。
风菱的浪劲显然没有遗传给她的女儿,樊素素的斯文秀雅是从小就出了名的,
她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茶花女。如果时光齿轮倒转,光阴逆流,让我又回到了初中
的那段岁月,我会依然喜欢她身上的那种清雅淡泊,明眸善睐。
她来得晚,要找两个人的座位有点困难。就在她目光游移之际,她看见了我。
愕然之余,她冲我笑了笑,显然,她认出了我,当年的小师弟。
我冲她招了招手,指着我身边的空位,「樊姐,坐我这儿吧。」
「来了。我那天接新生,没找到你。」樊素素落落大方坐到我身边。
「我提前一天报到。你知道的,我爸也调到这里工作了。」我瞥见了她的男
友不太友善的眼光。
我故意不理他,笑着问她:「那人是你的男朋友?」
她娟秀的脸上现出一丝迟疑,过了会儿,缓缓说:「我爸吩咐我,要是有什
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毕竟我先来了两年。」
「我会的。上课还看课外书?」我看见她把手上的书放在桌子上,一本《新
概念英语》,一本却是三毛的《哭泣的骆驼》。
她俏皮地撇下小嘴,「孔老夫子的课……你呆会儿就知道了。嘻嘻……」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老头就施施然走了进来,虽然是大热天,他仍是穿得笔
挺,洁白的衬衫,绑着一条红黑相间的领带,摇头晃脑的样子真是有些像极鲁迅
笔下的孔夫子了。
我莞尔,与素素相视一笑。
孔夫子讲的是《大学语文》,《尔雅》篇章我早在初中时就已看过,今天他
讲的是汉文化的起源,通常认为有两大源头:蓬莱神话和昆仑神话。
「讲得不错呀,樊姐。怎么你会不喜欢他的课?」我有些意外,孔夫子讲得
生动,竟是从《尔雅》里的「河图始开日昆仑」说起,证明他的国文功底深厚,
不愧是专业出身。
「不是啦……」樊素素摇着头,目光闪烁游离,似乎是看了看坐在她前面座
位的男友,她的男友时常把头掉过来,十足不放心的样子。
「哦,我知道了。这堂课你们应该上过了,今天是以为下雨了,没啥人来听
课,你们跑这儿谈恋爱,是不是?」我一语道破天机,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她脸红了一下,抿了下嘴唇:「他本来要我陪他看电影,是我提议到这里的。」
我静静地看着她,她脸上的绒毛很细,淡淡的,在教室微晕的灯光下,显着
一种静态的美。我胸潭里的那颗热心,渐次地冷却,我告诫自己,这位莹澈静美
的姑娘,已经有人了,昔日的女神呀,早成了天宫的月影。
「我先走了,这座位让给你男朋友了。」我梦花的世界,醒了,我要早点跳
脱这梦的框囿。
「你等一下。」她扯了下我的衣角,从书本里抽出一张纸,匆匆写上几行字,
递给我,「这个给你。」
我好似看见她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的恍惚与犹豫,还有淡淡的羞涩和喜悦。我
默默接过纸片,走出教室,就着走廊晕红的路灯,只见上面写着:「白云在天,
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不死,尚能复来?」
我的心怦怦乱跳。这淡定的夜景,是真大的一个引诱!我觉得我的身子在一
个梦世界浪花里浮萍似地飘着,空灵而安逸,姑娘呀,你是朝花的夜露。
这是载于《穆天子传》里的故事。周穆王在昆仑山顶与西王母离别时,西王
母所唱的:「白云在天上村落,出自远方的山岗。道路遥远而漫长,在山川之间
回绕。你如果不发生意外,还能到我这里来吗?」
细雨飘飞着,打在我的脸上,沁凉,沁凉。而胸口的烦闷又莫名的来了,像
一只巨型的蜘蛛,粘缠住了我的思想。我知道,此时此刻,我可怕的性欲又来了,
像一种巨毒,进入了我的血液,鲜艳,然而致命。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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