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但那时候…你已经在我腹中三个月。”“雷氏的财势太强,根本不是他可以抗衡的。更何况雷义做事狠辣不择手段……所以为了他的安危,我只能编造我早就变心的谎言…让齐晟放弃想要带我逃离香港的念头。”“…记得你六岁那年,我知他娶妻生女时也消沉许久…可我不怪他…我实在没有任何资格去怪他……直到一九七六年初夏,我同他偶然在某个酒会上再聚首…”“当时我想要躲避,可他还是在无人处叫住了我,问我过得好不好……”女人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自己碧绿水润的翡翠镯上,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温度还在:“你知不知,在一个深爱的人面前…很多情绪是没有办法好好掩藏起来的。”“当我迟疑的那瞬他便明白,即便我表面是风光无限的雷太,实际上却过得生不如死……我当时真的很想要在他怀里痛哭,很想要向他诉苦,但却因为我们各自的身份…不能再近一步……”“可我没想到…自那晚之后,他便计划展开对雷氏集团的报复,甚至不惜赌上身家性命。”“但雷义太阴险,一直在暗中防备齐晟,也早就洞悉他的一切动作。”“程泰…就是在雷义安排下借了大笔钱给走投无路的他用作对抗的「赌注」,短短时间,就让他落入一早设计好的圈套……”“…最后,事态已经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他将卖掉祖宅的钱都留给妻女,选择不顾一切带我走。”“可那晚,我们要登的船没有按时来。程泰带着一众人在码头蹲守已久,强行将我和齐晟扭送回他在浅水湾的家中……但那个人渣…不仅在我面前收缴他留给妻女的最后财产,还让手下毒打他,直到最后…将他勒死后吊在露台外……”说到齐晟惨死时场景,中年女人几度哽咽。而雷耀扬双眸中疑云渐散,情绪也复杂到极点。他将手中燃到尽头的雪茄往烟缸里捻灭,看几粒橙红色星火渐冷,直到变成不能复燃的死灰……原以为是谎言的话语,此刻却在亲历者口中得到印证。心中愤怒与怅然情绪交织在一起,无力感遽然蔓延全身。母子二人同时陷入默然时,雷耀扬望向桌前的雷宋曼宁,仍然执意选择揭露自己内心伤痕累累的疮疤,语气平静且沉重:“我不认为我的存在,在你们这段三角关系中具有任何威胁性。”“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不是自愿来到这个世界,自愿成为你们情感斗争的牺牲品。”“所以告诉我,从小到大…你痛恨我的理由……”“究竟是为什么?”面对这句迟来了十九年的诘问,中年女人微妙的神情里亦是阴郁和嘲笑。一个声名显赫财大势强的有妇之夫,对毕业女大学生见色起意想要据为己有……这种故事,实在没什么好讲。但就在宋家于战争浮浮沉沉里的那些日子,在她与挚爱分别的几年里,在利惠珍过身之后…终于让那个阴险恶毒的男人找到可趁之机。虽然雷义应承过她,会耐心等她忘掉齐晟,但当他知道齐晟来到香港经商又不停寻找她时,那卑鄙男人并没有履行他的诺言。想到此处,雷宋曼宁内心情绪翻涌,但相比起从前那般歇斯底里,现在的她,实在平静得诡异。她一面将照片放回桌面,一面冷冰冰回答对方:“我恨你,是因为当年并不是我自愿要怀上你。”“本来我有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逃走,逃离雷义身边…但全都是因为你……”雷宋曼宁望向雷耀扬,就像是在面对那夜强行占有她的那男人一样,就像是被他发现她怀孕端倪的那一刻…神态里充满难以掩饰的憎厌:“我曾尝试过许多方法,想要把你从我肚子里清除掉。”“…可雷义知我怀孕后监视得更加严密,还卑鄙无耻的用宋家几十口人命要挟我……”“两个废柴哥哥死了我没所谓,但是弟妹、阿妈何其无辜?”“所以,于我而言,你只是个暂时寄生在我体内的肿瘤…你确实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更不配得到我的爱。”说罢,女人含泪带笑,看向雷耀扬的神态里,有种自己终于要挣脱这牢笼的欣喜:“听说他快死了…你知不知我有多高兴?”“所以,现在我只想要快点赶回去,亲自送他上路啊……”这番话,令坐在她对面的男人面容涌动起罕有的震怒。只见他脸色在瞬间阴沉如铁,就像是濒临爆发的火山。即便是早已筑起防备,但对方冰冷言语还是如刀锋狠狠刺向他,将他陈年伤口剖开、划裂、割碎…再次变得血肉模糊。多离奇?多可笑?原来自己…只是一个卑劣与仇恨的结合体?男人攥紧的双拳骨节喀喀作响,恨不得用力砸向跟前玻璃桌面狠命发泄。可他对面的女人却不为所动,将埋藏许久的故事讲完,她如释重负。须臾,雷宋曼宁慢条斯理拿出手帕,轻轻摁掉眼睑下的泪,举手投足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富家小姐做派。但当她站起身欲走时,却又停在原地转头。深深呼吸几秒,望向无法接受这些残酷过往的雷耀扬,中年女人的语调,竟意外地和煦了几分:“既然诗允在你心里最紧要,这些话你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她。听闻当年她亲眼见到她爸爸尸身……”“…是我对不住她跟她阿妈。”“我只希望她们后半生平安,不要再遇波折。”表面关心却又听似告诫的一番话说完,雷宋曼宁抬手整理好身上卡其色风褛,毅然转身,态度决绝地抛下她不曾施舍过一点关爱的亲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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