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之快,牧笃里旄林在巨石上撞得头破血流,翻滚数圈,感到头晕目眩,魂魄惊悸。嶙峋的碎石刺入她的后腰,天地倒悬,她一时之间爬不起来。
熊女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黑发倾泄而下,使她本就狞厉的面孔更加森然。
“你真敢让我在这雪原圣域战死吗?我与你一样,都是阿布卡赫的安追。”
喘息的间隙,她的问询如一支利箭穿透了牧笃里旄林的心脏,颈间浮动的软骨倏忽一跳。
古神都是迷惘的。阿布卡赫英勇的安追们将登上白山圣殿,永享飨宴。她的幼女驹齿未落,年幼无知,她岂敢亲手将安巴灵武送上神山,使她得以用染血的双手碾碎幼女的心脏?牧笃里旄林迟疑了,随即失血与低温所带来的后续反应让她四肢发颤,她知道这会要了她的命,然而早在幼女死去之时,恶神的利爪就已在她的心尖留下一道冷弧,她气力衰竭,百药不效。
小熊女扑将上来,仇恨的火焰如一团滚地雷,所到之处草木皆焚,金石流铄。她被撞得呕出一口血,二人在雪地中翻滚,延出一道浓郁的朱笔。耳鸣目眩,神智回归天灵,牧笃里旄林感到伤口疼痛,切骨伤脾,血积刀柄,弯刀脱手滑出。
滚烫的呼吸落在耳鬓,熊女的仇恨嚼穿龈血。难怪族人称她安巴灵武,她体魄超群,失去的血量惊人,以至于身体呈现出近乎尸体的苍白。牧笃里旄林清晰地听见一声骨骼迸裂的脆响,断处从右胸斜支出来,扎进小熊女的大腿,她浑然不知,双手摁剑,刺入身下。牧笃里旄林如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般目睹那柄利刃为自身所吞没,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视线从小熊女的肩头越过。金灵火德的巨鹘祝载着她的幼女在烈日彼端盘旋,瑞彩千条,灿若摇光。
飞吧。牧笃里旄林望着那逐渐远去的雌鹰。我的安追,飞吧,飞到十叁层天上去。
灭顶的疼痛迟迟没有席卷她的身体。一泵朝阳注入心胸,牧笃里旄林仿佛置身于广阔而纯净的白光中。小熊女颓丧地跪坐在她身上喘息,鼻腔与前额的血在低温中以极快的速度凝固,黑发在血污里揉搓得擀了毡,热气从肤表熏蒸出来。冰雪冻住了小熊女的眉睫,她身上的甲胄残损不全,纵横交错的血痕深浅不一,像刚从猛兽的利爪与尖牙之下死里逃生。
“我听说她打仗,是为了积攒军功,换她的安追自由。我将她剥皮时,她还活着。”
牧笃里旄林身下的冰雪消融在猩红的池沼中,所有的悲伤不复存在,而她的五感仍在。小熊女闻言浑身一激,缓缓地抬起头。
躺在带着余温的脏器上,如同躺在母亲温暖的胞宫里,牧笃里旄林满足地笑起来,温热的羊水涌进她的口鼻。天地静谧,犹如宝石,她看见水天一倒,鸟雀空游。克里宜尔哈与佳珲站在母神的眼泪前,她们身前是牛羊成群,万马奔腾,水草丰美,暮云晴翠。
“你吃过苦头了,你的眼睛不如上一次相见时清澈。为了杀我,你不惜成为南方萨拉的卫犬。”
母神深棕色的皮肤在天穹间隐现,她的唇畔翱翔着群鹰,无穷尽的花海随风而涌动。白山圣殿的英灵宴饮狂欢,血红的宝石随雨而落,在地上化成奔腾的群兽。萨拉安追从云从风,她的车毂分别是天玑、天璇、玉恒和摇光。丰茂的水草永不枯竭,温暖的甘霖从天而降,日月同辉,群星璀璨。阿布卡赫座下的百灵将在此处永居,稚童与幼兽游敖嬉戏,欢声笑语,生生不息。
她看见了,也听见了。母神通过鹰的眼瞳和狼的双耳,将她的灵魂送向聚金山的彼方。
——视线逐渐昏黑,牧笃里旄林仰面躺在雪地中,断骨支离,肝肠涂地。她的脏器受损,血失统御,涌出口鼻。
“你永远都不会自由,小熊女。你自己走进了金碧辉煌的笼子,你的厄涅死得毫无价值。”
雪原的清晨总是阳光充沛,空气新鲜。血腥味渐渐消散了,牧笃里旄林合上眼,耳边是小熊女撕心裂肺的哭嚎与悲鸣,这使她深感愉悦。
她是随雪而降的王,将她的子民永远引向冰雪消融的彼方。
她的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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