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理解的,真的。我只是——我怕她告诉我,那我要怎么办?她如果不说,我还可以装不知道。”齐寅在电话那头隐忍地哭起来“我不想撒手,我是怕她自己走,我有时候甚至希望她能跟你一样…我怕她自己受不了,要离开,我不想她离开。”
怎么非得把她带上,不拉踩说不了话是吧。姬四无奈地一歪头,但这种可能性也不得不纳入考量。女人是严格的审判者,对别人如此,对自己只会更甚。姬四也不想失去弟妹,深吸一口气,耐下性子道“什么爱不爱的?火烧连营了你还在那儿爱呢。怎么着也结婚三年了,你得用她的逻辑制伏她,明白吗?纯粹的爱慕固然充满吸引力,社会契约所定下的配偶也甩脱不掉。本着责任压实到人的原则——你别哭了行不行,有这功夫出去买点菜,四个凉的八个热的准备着,家里以前什么样儿,她回去就什么样儿。只是磊落,又不是愣,她要说话你就呛回去,一次两次没有开口的机会,她难道还三次四次非得告诉你?那叫找茬。这篇儿翻过去就行了,翻不过去就寻死,你尽管放心大胆地上吊,有姐姐在,亏不了你。”
悬置在极深的沉浮感中,齐寅六神无主,表姐平日说话是不着调,这会儿却像醒世金铎。匆忙挂了电话,齐寅下了床才想起来没跟表姐说再见,但此刻他也顾不上。眼瞧着快十点了,他手忙脚乱地打开衣柜,挑日常穿的衣服,拎上小手包,拿了家钥匙便出门。忙中有错,往往都是如此,走到电梯间才发现没带车钥匙,急得齐寅直抹眼泪,又回家一趟。
等北堂岑回来的时候,家里与往常已无二样。钟点工刚走不久,齐寅抱着胳膊坐在餐厅,撩起眼皮瞧她,质问道“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昨天——”
“问你晚上回不回来,不回就说一声,有那么难吗?电话不接,短信不回,那你要手机干什么?”齐寅说着上前,从她手里接过外套,搭在臂弯里掸了掸,转身挂上,“吃饭吧。”
他忙忙叨叨没个停,北堂岑没找到开口的机会,待齐寅把手头的事儿忙清了,终于回来坐下,北堂岑才放下筷子,正色道“锡林,我昨天…”
“你自己也是该上点心。”齐寅知道她要说什么,连忙开口打断,将话题岔开,板着个脸教训她道“这个年纪本该安稳下来,不在外头乱玩了,只是我姐姐的上梁不正,连着下头人都歪。昨天是边峦回来你才知道回家住,我一猜就是。那他要是不回来呢?咱们平时就周末,等斑儿放假了才想起来回去吃个饭,吃饱了抹抹嘴就走,我都不好说你。咱妈年纪大了,你不知道想,我要替你想。”
沉默片刻,北堂岑点头称是。
“而且你那个手机,成天开个振动做什么?手机不就是联络用的么?要这样,往后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反正能把自己照顾好,我不管你。”齐寅有些应激,情绪激动,调门儿见长。表姐说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要抢占先机,齐寅发完火,感觉已经把能做的都做到位了,见北堂岑不说话,他见机落跑,转身回房,背靠着主卧房门长舒一口气。
情绪反扑,难以厘清,齐寅轻手轻脚地走回床边,倚着床沿躺下。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内心挣扎,沉重如斯,尽管眼睑干涩,但他仍觉得自己在流泪。昨日之非不可留,留之则根烬复荫。她世事洞若观火,可为什么在面对边峦时就狠不下心来?
阳光未尝穿过厚重的窗帘,使得屋内日影深沉,像风雨前的海岸线。北堂岑收拾了餐桌,进浴室洗去昨日风尘,换了套绸质的轻薄衬衫进入房间。看见齐寅背对着她啜泣,一切已然不言而明。他早已知道了,然而态度截然地不愿提起此事,只想日复一日地捱过去,寄希望于流水光阴。北堂岑坐下,摸索着将手搭上他的腰,齐寅没有拒绝,良久才搂住她的手臂。
没办法的。齐寅在心里想着,北堂自然又健康,爱着谁,被谁爱,都是埋于脏腑的自由秉性。外物徒难撼动,神灵不可剥夺。他不能因为那个人不是自己就否认她美好的本质,不是吗?何况只要他足够豁然,心胸开阔,见她之所见,想她之所想,爱她之所爱,那么他其实也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那毕竟是边峦,是她作为一位崭新的母亲,从诞生之初就紧密依偎着的人。
“对不起。”北堂岑在他身后躺下,环着他身腰的手臂收紧,埋首于他颈窝,吻一小口。她以往洗过澡都穿着交领浴袍,难得的松垮和懒散,今日却没有。衬衫领子扣得严密,袖口都不曾散开。齐寅陷进床褥柔软的凹陷,失重感在她胸怀的撑托之下云消雾散。想彻底根除旧问题,往往带出两个新的,麻烦程度也并非等而下之。很没必要,真的很没必要,现在这样就挺好的。齐寅心中僵冷的地方逐渐融动,轻轻闭上眼,说“我没有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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