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叔叔又来要地了,只不过这次首领出面帮我挡了下来。」
温徇见他收拾衣服又收拾完设备,经过小茶桌时一顿,放下行李一口闷完果汁,然后用餐巾纸把切好的一块块煎肉蛋饼折进去塞口袋,拉上行李箱离开。
「你说,你惜命,看不起挥霍性命的人。」温徇嘴角牵起一抹难看的笑:「可从小到大,我们最看不起的就是惜命的。你劝我放弃,可你想好好活着,难道我就不想吗?可我放不下,从前只有我自己的仇恨,但现在我就是那个仇恨……朱掣,我逃不掉了。」
朱掣不懂,他从来没有那么恨过谁,恨到让他不得好死的地步。
温徇缓了缓,从墙边起身:「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年,有必要这么要死要活吗?」
又走了。
朱掣掰开他的手,打开衣柜一把抓了就往箱里塞:「温将军好霸道啊,我怎么不能走了?我劝不动你啊,那我还在这干甚么?我自己还有几十年好活呢,为甚么要你这么折腾的人在一起?跟着一个不要命的人好玩?还是当个你随时不高兴就回来洩慾的工具人好玩?」
「我知道自己是小少爷日子过得太娇惯了,还有比我活得更苦的人呢,我嫌弃甚么?所以我想,以后就长大点、懂事点,就不用这么委屈了。」
「家里没有能主事的,原来的老管家尽心尽力照顾我,我心怀感激,直到他直接在我面前抢走了那一盆父亲生前最爱的平安树。」
「可我就是成功了。」温徇沉声道,目光中夹杂着复杂的挫败:「我开始还甚么都不知道,像个傻子一样喊他义父,想着,不管他之前如何放任我家败落,至少他最后还是出面保下了我唯一的容身之处,总归……他是有心的。」
朱掣闻言心尖一颤。
尤其这人还是他在乎的。
「滚蛋!你以为我愿意!」朱掣用力压上箱盖:「我的话你爱听不听!到时候真作死了别让我知道!」
「我知道他在给我派那个任务时压根就没想让我成功。让一个小屁孩去取眼中钉的人皮?哈,怎么可能成功?」
「我好不容易把树种回土里,可那树还是枯死了。后来我才知道,家里的财务因为这少了一大半。」温徇不由苦笑:「我连一颗小树,一个盆,都守不住。」
「哈,我还不配说你了是吗?」朱掣心里闷,也没力气再吵,转身就去提行李箱:「随便吧,你这金窝银窝我他妈住不惯,现在就收拾收拾滚回我的狗窝去。让开!」
「墙倒眾人推,没有人愿意留下来,看顾一个没有老爷的少爷。」
「……」
「每次我手里多一份势力,就多一份真相,温家里就多几千份义愤填膺,这些年,我战战兢兢、拧着每一条线索都不敢放过,我是一点一滴知道我父亲怎么死的、母亲怎么死的、温军怎么死的、甚么死法、被甚么害的、谁提供的机会,每一个环环扣扣,细之入微,我要报的仇越来越多,该杀的人越来越多。」温徇别开眼,自嘲道:「你知道吗?我还派人去当地问过,有户农家说他看见当天有条野狗衝出来撞了军械车一下,说是饿疯了晕头撞上去的,我还不信,带人挨家挨户去问一条没人记得的野狗,想着他是不是有预谋撞上来的?又是不是撞到了甚么要紧东西?结果问来问去没问到一条狗犯了甚么罪,可我就为这白白折腾疯了个把礼拜,脚都走扭了,像个傻的一样,生怕放过任何一个该死的人。怎么样?好笑吧?」
「我亲眼看着他把那盆没有价值的平安树像垃圾一样连着土刨出来倒进花里,拿着那个用金框边的、挺金贵的花盆,带着之前偷藏的赃物,连夜走了。」
温徇站在原地,刚刚他走的时候,一个多馀的眼神都没给他,对那份煎肉蛋饼都比对他还有感情。
「我怕了,我不想再被人欺负了,所以我主动站出来,给自己求了个机会。」
就像是看见人倒食物,他会衝上去抡人一拳一样,就他妈不爽。
温徇反应过来,略带慌张地拉住他:「你不能走……」
走了。
徐徐沉声,像是沉淀的巨石,积压在肩顶,不敢乱动、不敢拿下,生怕一不小心毁了自己,也毁了藏在巨石庇护下的人。
连爸妈房里的遗物都还没来得及收,所有东西就都被清掉了,家里正中央拉了条警戒线说是要重新规划,我守在前面闹半天,只得了他一个巴掌,说我不懂事。」
可他就是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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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不愿意留下的都打发了,只剩一个厨娘跟一个扫地工,我第一次看帐本,头昏眼花,又怕再有人偷东西,亲自拿着钱去超市买,可人家看我当时一个还没长开的小不点,根本不敢把东西卖给我,我第二次是带着厨娘去才买到东西的,还被她明里暗里嫌弃手脚慢、不中用。」
「可就这样,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