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人烟稀少处,灵犀停车脱了鞋朝沙滩走去。不知是穿的单薄还是人单薄,她像张纸片,立在海岸边缘,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卷走。
她远眺着。
绑着简单麻花辫,丝巾系住,风吹得它在胸前胡乱翩跹,似一副水墨画卷。
风实在大,她随手挡了下。
哪知丝巾被拂落,一下子卷起飞入海天间。几经沉浮,最终落在不远的海面,随怒波荡漾翻涌。下意识地,灵犀往海里走了几步想抓住那即将飘远的丝巾。水一下漫到小腿肚,冰凉刺骨。
“灵犀!”
谁在叫她?这怎么会有人认识她?灵犀狐疑着转头,海水也淹到了腰。
远处,是纪年脸色苍白的几步冲来。
他奔入海中,猛地将人抱起。
沙滩上海水稀里哗啦往下流,留下一圈一圈湿痕。
灵犀被塞进车里。纪年拿了所有能取暖的堆她身边,暖气开最大,还蹲车门那不停搓她快没知觉的腿。
“你往海里走什么?你干什么?”他有些语无伦次,唇色比灵犀的还白上几分。“我说你不接受就不接受,犯得上寻死?”
他害怕是自己提醒她,让她去做十年前就想做的事。
盯着他专注替自己揉腿的动作,灵犀微觉异样,轻把湿发勾在耳后。“我只是想捡回头绳。”
不冷吗?明明他也湿透了。
纪年脸色这下更难看了,一个没忍住,破口大骂。“怕不是有病?头绳几个钱?丢了不能再买?信不信我给你买上个千万条,让你戴到吐!”
“千万条,那我的车摆不下。”灵犀笑了,冲淡了那股自带的冷漠。“就随随便便买个百八十条好了,反正你有钱。”
“我现在就下单!当我不敢是怎么的?”纪年恶狠狠的抬眼。见到那抹笑,也不知怎地,什么怨气都消了。
昨晚他变卦了几百次。
一会是以后干脆再也别见了,省得烦心。一会决定,嬉皮笑脸把这页揭过去。一会又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厚着脸皮继续追好了,什么失败就相亲结婚的计划算个球!
辗转反侧的好不容易等天亮,纪年洗漱一新。
看她驾车下意识就跟了来,刚那一幕让他肝胆欲裂,上次有这感觉还是沉嘉树出事那会。
窗外有人在探头探脑。
可能是动静闹太大,真被误会了。几拨人轮流来敲窗,不得已纪年只得一一做出解答,才算散了。
等他解释完,一个湿乎乎抱枕丢来,灵犀笑骂。“叫你大惊小怪。”
纪年束手立在那,目光自她的脸缓缓扫过。“只要你没事,我不怕误会。”
她笑容渐收。
出了这档子事,灵犀本就对同学会兴致缺缺。同事发来任务后,连夜就跑了,自己也不知在躲什么。
这次的救援地点是尼泊尔某山脉。
一队外国驴友爬山,雪山天气变幻莫测。一场暴雪后就失去了所有人踪迹,因为事态紧急,灵犀和七八个同事直接空降。地毯式的搜索不现实,没那么充足人手,而在这分散无疑自寻死路。
一行人就沿着沿途留下的微弱信息一路找,从白天到夜晚。其实这白天和夜晚相差无几,明亮纯白的雪给人种身在永昼的错觉。
吃过干粮搭了两帐篷休息,因为此行只灵犀一个女的,所以她的棚里就只有她。灵犀把板砖似的手机掏出来,果然太冷开不了机。
睡袋里简单睡一觉,醒来外面还是亮的。
当然也是错觉。
灵犀穿好所有装备,戴上护目镜才走出来。
这是处相对平坦的窝风口,但也有一千多米海拔。在苍凉的雪山俯瞰风景,只会让人感叹自身过于渺小。
天空澄清如洗,繁星万千,晶烁熠熠,穿越了千万光年来到眼前。
“吃点?”
带队的美国人劳伦斯撕了牛肉干递给灵犀,这个时间段是他守夜。
“谢谢。”
灵犀接来咬了口,不太对劲,硬邦邦的。仰头灌了口热水,含化了才咽下。
拿着热水袋她走到最尖端一点,眼看荒冷的风卷起千堆雪,无形化作了有形,视野辽阔、收尽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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