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侧身站着,乱发下的脸庞是一个黑黝黝的大洞。姜也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装出若无其事的神态,慢吞吞转头看它,它依旧是靳非泽的模样,只不过面无表情。他再次看手机,手机里的它显出原形。
上课的时候,老师说照相机、镜子……一切能成像的东西,都有几率照出人眼看不到的事物。
难怪他总觉得靳非泽很奇怪,原来他被骗了,那根本不是靳非泽。
他听到四周传来悉悉窣窣的爬行声,似乎有无数东西在黑暗的洞穴和甬道里向他靠近。姜也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迷惑了意识,产生幻觉,跟着这个怪物下到深不可测的地底。现在更多怪物要来了,他很快就会被吞食。
姜也吸了一口气,关闭了手电筒,周围立刻陷入一片漆黑。
那怪物的位置发出咯咯咯的声响,并朝姜也这儿爬过来。姜也悄无声息变换了位置,后背贴着墙。这怪物根本无法说话,他的幻觉竟然替他完成了对话,还帮他找了个深入岩穴的理由。
为什么会有幻觉?凡事一定有原因,姜也没有精神病,神经也没有问题,难道是在黑暗里待得太久,心理压力导致的?
等等,那些黑色纹路,那些岩画!那些颜料是黑色的,成分很可能有太岁霉菌,挥发到空气里说不定能使人致幻。这样一来,这幻觉岂不是无法避免?只要在呼吸,就会中招?
姜也一时有些绝望,这意味着现在他清醒过来,一会儿说不定又会产生幻觉。不对,太岁霉菌相当臭,地洞里却并无异味,而且经过上千年,要挥发也早挥发干净了。况且当初在太岁村,到处都是霉菌,他们并没有产生幻觉。
不是气味导致的,那是什么?
姜也脑袋突突发痛,额头青筋暴突。老姑婆当年被送入娄无洞,却安然无恙地离开,一定有原因。这么多新娘被送进来,只有她活着,她身上有什么和别人不同的特质?
——“真不知道老姑婆为什么缠着你不放,图你长得帅?她有遗传性高度近视,基本等于半瞎,也看不见你的帅脸啊。”
庄知月的话响起在耳畔,姜也蓦然记起,老姑婆是个半瞎,她看不清岩壁顶端的岩画!
是纹路!那些黑色的纹路能通过视觉效果使人产生幻觉。难怪进入这种地方必须闭眼,原来是为了消除幻觉。他记得他在太岁村的地下隧道也摸到了岩画,但那时候他闭着眼,所以没有中招。
姜也凭着记忆爬进来时的裂缝,身后的怪物依旧在咯咯乱叫,周遭的悉悉窣窣的爬行声更剧烈了。那东西在呼朋引伴,让大家快点来吃他。姜也也不知道眼下这条缝隙会不会碰上怪物,只能赌一把了。
比起恐惧,心里更多的是失望。原来这地底下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姜也没开手电筒,闷头往回处爬。他必须争分夺秒,一刻也不能停。爬到下一个岔路口,他摸四周的石壁,试图找到他刻下的记号。石壁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奇怪,按照他的习惯,他应该会岔路口留记号才对。摸了半天,确实没有刻痕。他心中有些不安,难道幻觉不仅让他把怪物看成靳非泽,还让他忘记了做记号?
算了,来不及想太多了。他屏息静听周围的声音,判断了一条寂静的路,也不管通往哪里,一头就扎了进去。
爬了不知多久,累了就休息,休息完接着爬。巧克力吃光了,水也喝没了。他躺在黑暗的裂隙里,打开手电筒,用手笼着光查看手表。他在这地底待了有三天了,心里的绝望已经到了几乎爆发的地步。
要死了么?他想。一旦开始想象死亡,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了。又累又饿,心里的暗示无可抑制地滑向消极的一面,他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出去,终将烂在这黑暗的地底。他休息的时间变多,有时梦见靳非泽,有时梦见江燃,还有的时候梦见妙妙和妈妈。梦见江燃的时候比较多,梦里他总是在黑暗里行进,梦里梦外他都在赶路,疲惫不堪。
洞神不会放过他的,他想,他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他醒了过来,强撑着继续移动。身体像破布麻袋,空空如也,似乎连水分也蒸发殆尽。裂隙的尽头有微微的光,他拼着一口气爬到那儿,探出头。眼前是一个大溶洞,地下河占据了溶洞的一半。下面生了火堆,火堆旁站了一个人。那人的背影有点像靳非泽,不过没穿喜袍,穿着件白毛衣。这白毛衣也很眼熟,好像是姜也的。他意识到,他爬回了最初到达溶洞的地方。
可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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