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她接帕子时碰到他的手，只觉得一些皮肉都没有，只有硬邦邦的骨头撑着薄薄的一层油皮。

两辈子加起来的感情经历就是这一段，故而她在感情方面存在很大的短板。

倘若不喜欢，就当做玩具般，用完了丢就丢吧，不必在意他会不会痛苦难过，也不在意他会不会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

是的。

邵衍应该是以为她与他接触时的情感和动作皆是装出来的。

是的，她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这是为了大局，故而像是持了尚方宝剑，要所有人都谅解她。

宝知失魂落魄地蹲下，全然无刚刚作战时的意气风发。

这个认知叫她第一次产生了惶恐与失落。

亲自处理过大侄女那事的谢四爷吓得不清，他视宝知如亲女，不管外甥女都快及笄了，忙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怎么了宝知！发生了什么！谁欺负你了！快跟姨父说！姨父为你做主！”

宝知已经过了傍晚那时的感性时刻，现下冷静地分析着。

他笑道：“咱们宝知真厉害，真是大姐姐！大英雄！你爹爹和娘亲也定为你骄傲！”

感情里谈理性是不可能的。

一闭上眼，脑中浮现的就是邵衍那悲伤的模样。

遇到亲人了，宝知心中更酸涩了。

小姑娘自己都未注意，她头发凌乱，衣衫上尽是火药渣子与泥水，满脸的慌张，眼眶嫣红，好似刚受了一场劫难。

她在店铺里试了好久才配出的方子。

她希望对方跟自己一样，谅解自己，然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乐呵呵地继续喜欢她，继续对她好。

谢四爷以为外甥女害怕他们责备她：“哎，你大伯父前些日子都同我说了。你是知道的，姨父同你姨母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邵衍为什么生气，想来应该是有人告诉他计策的第一环——梁宝知利用与一男子亲密使得营造出为人不庄重不规矩，为爱冲昏头脑，故而为郡主所厌弃，进而为了该男子与南安侯府决裂被赶出京城。

好似一股热流涌进她的心口，酥酥麻麻，冲刷着她的四肢，叫她好像泡在热汤里，暖洋洋极了。

亲人的鼓励与安慰叫宝知好受许多，可是结束了所有事后躺在明日馆的宝知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了数月，与我这等劣货亲近，”邵衍脸上又挂上温柔的笑：“衍自会请示祖父，不日离京回雍王封地，定不会玷污姑娘名誉。”说罢拱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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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骗带来的伤害也是实实在在的。

宝知攀着城墙起身，正要叫士兵备马，从内城门里奔出几个骑马男子，打头的正是谢四爷。

可是她很在意。

她喜欢邵衍。

她终于完成自我认知里的情感认识的第一步。

“我……”或许是刚刚与恋人吵架，她现在非常敏感脆弱，一开口就淌下一串眼泪：“对不起姨父，真的对不起，叫你们担心了。”

到底是谁告诉他的。

不行，她要去找邵衍，叫他原谅她。

她不仅骗了邵衍，还骗了谢家四房所有人，听太子说，谢四爷这些月数次往返闽江周边城镇与京城。

【要不要去跟邵衍说清楚】这个问题实质上而言，等同于「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邵衍」。

他以为她心里没有他。

梁宝知喜欢邵衍。

这就是喜欢。

宝知没有开口，没有回礼，没有追上前，她站在原地，看着那瘦如细柳的背影离去。

她想叫他永远对她笑，永远开心。

他目光里无限悲哀诉说着她的自私。

她太理性了。

他说的到底是气话还是真话。

一板一眼地道歉，然后事情就若无其事地结束，这不是游戏回合制，没有一来一回的对话就能消除负值。

是的。

因为这是邵衍的味道。

他的睫毛颤抖着，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就要从她手心飞走了。

这是不对的。

她握不住邵衍。

从两年前就开始用。

他不肯原谅她。

宝知撑起身，把脸埋在弓起的膝盖上，雨花锦制成的薄被早早被小花熏好，是她最喜欢的草木味道。

谢四爷见到墙根底下的外甥女，喜不自胜，即可勒马止步，快步上前，可看到外甥女的脸时却愣住了。

邵衍的味道。

她太自大了，只在乎自己。

为什么这么生气，不是已经道歉了吗？

邵衍生气了。

她实实在在是有恃无恐。

她想伏在邵衍怀里，贴上他的心口，听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叫他环着她，吻着她的脸颊。

邵衍没有说出口，但是她读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