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走了,外婆和舅舅的生活还在继续。
阗资帮她叫了辆车。
演东东爸爸的高个男生火了,推明明爸爸一把。
胡笳对上阗资英俊清朗的眉目,乱七八糟的心里话全被他腰斩了,她只能别开眼,娇矜地嘟哝道:“等你忙完再说吧,我忘了我要说什么了。你不开心记得给我打电话。”
现在九点,宾客未到,阗资劝外婆再去睡会,外婆摆摆手,低眉悄声说:“我回去吃了三杯咖啡。”舅舅眉头蹙起,责怪说:“你空口吃啥咖啡?咖啡也好瞎吃啊?等一歇心脏又要难过了。”外婆不响,过了会说:“还吃了块栗子蛋糕。”舅舅听了,方才罢休。
“啊,你怎么知道的?我什么都没说啊。”
可她没有告诉阗资她来了上海,她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她话音落下的几秒后,主考官叫停:“好,就演到这里,可以了。”
她手脚都有些发麻,像是被顽钝的石块给压住了,使不上力。
胡笳摆摆手:“我不太想加。”男生的表情呆滞下来,她又问他,“你还有什么事吗?我看你一直跟着我,难道你也住这间酒店?”
着各人的小心思,大家都争着冒头,你用力过猛,他也跟着表情乱飞。
胡笳二十四小时没合眼,她脑子发锈,只抗议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的。”
“好吧,你也太谦虚了。”男生盯着她问,“要不咱们加个微信?以后方便交流。”
床头电子闹钟的数字慢慢跳动,她看着窗外模糊的雨se,觉得整座城市都蘸满了水。
她要为他做点什么,她一定要为他做点什么。
胡笳拿手机拨了号,将手挡在嘴边说:“喂,我要报警,这有人打架斗殴。”
胡笳套上羽绒服,走出考场。
胡笳在门口呆站了会,觉得她变得特别傻。
方脸男生作为明明爸爸,立刻怒起:“东东妈妈,你怎么说话的?大哥不笑二哥,我们家明明考了两年,你们东东还考了三年呢,谁也别瞧不起谁!现在放榜了,我倒要看看你们东东在不在上头!”说完,方脸男生猛转过头,看向那并不存在的榜单。
“佳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穿黑西装的年轻男人把祖母扶进车里,弯身嘱咐几句,轻轻关上车门,看车开远。胡笳站在原地,远远看他,只觉得他有些眼熟。男人身材英挺清瘦,表情静穆,鸦黑的西装将他衬得仿若冬日细雪,细腻而哀恳。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侧头看向她。
她躺在床上,觉得她像是在啜饮着柠檬汁。
“对,你还挺聪明,懂得圆场。”
胡笳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整个杭州风雨凄迷,柳树疲倦地打着梢,世界x1饱苦涩的水。
边上的四位考生气喘吁吁地停下手。
尸t就要火化了,阗培英还握着池韫的手不肯松开,两人手上的戒指紧紧贴在一起。
胡笳快速转动脑筋,混乱之下,她不如去演个理x的旁观者。
冬日的杭州冷得让人牙齿发酸。胡笳看着黑咕隆咚的天空,觉得现在不是早上四点,而应说是晚上四点。高铁要六点钟才开,胡笳买了最早的y座,她浑身板y地随绿皮火车摇晃到上海南,再打车到龙华殡仪馆。等她拖着行李箱站到殡仪馆门口,已经是早上九点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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阗资扶着车门,对她笑了笑,温声说:“嗯,那你要说什么?我在这里听着呢。”
池韫在日本出事后,他们把她的遗t带回上海。
戴山月回家梳洗过,便又回了殡仪馆。
她的脸红b说我ai你有用,阗资明白过来,把她拉到怀里拍抚。
阗资隔了会笑了,拍拍她:“不要瞎想,我不会出事的。”
大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阗资才沙哑说:“我外公去世了。”
整个城市像被超大型毛玻璃盖住,形容模糊起来。
旋转门无声转动,胡笳和男生站在门前,门童静静地看着他们。
阗资听着他们嘈嘈切切的日常话语,内心莫名有些安慰。
胡笳笑笑,“我走路一直很快,你追上来是有什么事吗?”
“被冻到了吧,当心感冒。”阗资拿纸巾帮她擤鼻涕,又问她,“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阗资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
胡笳没有睡着觉。
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了。
“我知道了。”阗资吻吻她额头,又悄声说:“我还知道你要说什么。”
“哦,没什么事,我就想说你最后那招挺厉害的。”
说完,高个男生就撸起袖子,绷紧手臂上的肌r0u,要往明明爸爸的脸上b划,两家人立刻掺到一块,你推我,我骂你,拉拉扯扯,整个小品变得乱七八糟,背台的背台,口齿不清的口吃不清。胡笳被吓得往后连退几步,和他们拉开距离,她独自站在边边上,考官倒全都去看她怎么演了。
阗资有些遥远地问:“嗯?考完了?今天考得怎么样?”
胡笳缩在阗资怀里,眼睛发酸。
另外四位考生还尖声推搡着,他们虽知道胡笳报了警,但已经没办法从闹剧中ch0u离出来。
她看见那些人穿着黑se丧服,衣着得t,想来是si者家属。
胡笳挂了电话,木讷地坐在床头。
电话里,胡笳近乎愚笨地重复阗资的话,她说,你外公去世了,那你怎么办?阗资用他一贯克制的语气说,他已经在医院办好si亡证明,也联系了殡仪馆,今天晚上要为外公守灵。胡笳攥着电话,笨拙地安慰他。挂电话前,阗资又道歉,说他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眼睛都有血丝了,坐火车过来很累吧?”他喃喃。
两侧壁龛里是十八罗汉木雕佛像,堂中是祭奠供台,衬有白se康乃馨,另有唐菖蒲、白百合和带着j叶的菊花。花气脉脉熏蒸,闻上去倒像是桃huax木和波斯地毯的味道,让阗资想起池韫的葬礼。
胡笳更清楚地听到有人在哭。
“发挥得还可以吧,你现在人在哪里呢?”
守灵厅已布置妥帖。
胡笳退了下午的高铁票。
阗资愣了愣,问她:“那你睡觉没有?在这里等了多久?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胡笳用余光偷瞥他们,噗嗤笑了。
“哈哈,没事了,那再见。”男生尴尬地挠挠头,转过身,垂着头快步走了。
胡笳一晚没睡,眼睛看出去都有些模糊。
等到晚上九点,阗资才接通她的电话,他那边听上去好嘈杂,有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像是还有人在哭,胡笳听得心里惴惴的,她看着窗外的雨,声音打着飘和阗资说:“嘿,我考完试了,你怎么了,怎么不接我电话呢?”
胡笳:“我没怎么睡,有点睡不着,想过来看看你。”
对上眼神的刹那,胡笳才发现他是阗资。
“我还要忙,你先回家补个觉,别担心我。”他帮她理理头发。
阗资很诧异,他近乎探究式地看着胡笳,倒让她更羞臊,满脸飞红。
“你吼什么呢?我们东东没考上,你高兴,你暗爽啊?看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
她翻身下床,简单粗暴地理过行李,打车去杭州南。她想见阗资。
“反正就是知道。”
她下意识攥紧手,“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别吓我啊。”
她问:“哪招?打给招生办说他们没放榜?”
丸子头nv孩得了开演的信号,便抱着手臂,用雪姨的刻薄腔调对另外两位考生说:“哟,这不是明明爸爸妈妈吗?你们也来看孩子放榜呀?你们家明明考了两年都没考上,现在还不放弃呐?我看呀,你们明明也别当演员了,跑去公园练练x口碎大石倒还成。”
胡笳手足无措地看着殡仪馆的大理石门牌,这种灰扑扑的现实感让她不知道自己是g嘛来了。她不是阗资的家人,她也没有见过阗资的外公,她来这里只是想看看阗资。
“你在电话里跟我说的,我想你这几天总归在龙华殡仪馆,就坐车过来了。”胡笳说话瓮声瓮气的,她不肯看他,半埋怨说,“阗资……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怕你出事。”
圆脸nv生怯怯说:“老公,我们明明也没考上。”
杭州下起雨了。
阗资看爸爸哭跪在地上,诧异地发现他竟在两三天里长出许多白头发,白发密密地蛰伏在黑发里,像是白天和黑夜交织g缠。在池韫去世后的一年,阗培英都没有摘下他的戒指,阗资每去新加坡见他一
路人胡笳忍不住侧目,看了看丸子头nv孩,站得远了些。
他们这通电话只打了三十多秒,胡笳已经笨得不会说话了。
胡笳给阗资拨去电话,他没有接。她再打,他还是没有接。胡笳有些着急了。
池宗豫的灵堂设在净苑厅,内有守灵休息室、卧室和卫生间。
她老实说:“还好吧,我也就是临场想的,没有特别去圆。”
胡笳又往边上挪了两步,和风暴中心保持安全距离。她认真看起榜单,从左到右仔仔细细地看过去,看到最后,胡笳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她的表情蜡在脸上,稍愣了愣,又直起腰身,不信邪地把榜单再看过一遍。这次,胡笳对着榜单笑了。
胡笳的脸更红,像是被放在蒸笼里蒸了蒸,她嗫嚅说:“我坐早上四点多的火车过来的,厉害吧?”
两个人说话间,胡笳往左拐,男生就也往左拐。
阗资接过她的行李箱,看她脸se涨红,便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她没有发烧。
“看到没!东东根本不在上面!”方脸男生敲着榜单说。
胡笳抬头问:“那你累不累,有没有睡觉?”
胡笳回了房间才放松下来,瘫倒在床上。房里温暖,她脱了外套,还用手往脸上轻轻扇风。胡笳不知道自己考得是好还是不好,她感觉她的半截理智还牵挂在考场里,颤颤巍巍地等着考官判分。胡笳用手背冰冰脸,从床上下来,蹲在落地窗前看外面。
胡笳已经走到酒店门口了。
胡笳脑袋里想的全是阗资,她想到阗资低眉说,家里老人生病了,阗资轻声说,我在医院,阗资笑着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胡笳发现自己竟如此迟钝愚蠢,她和阗资住在一起,睡在一起,她看着他的眼睛,却对他的痛苦视而不见。
他说:“我看到你就不累了。”
她拨通电话,“喂,招生办吗?你们什么时候放榜啊?这个榜单还是去年的呢。”
胡笳刚走到传媒学院门口,后面倒急匆匆追来个男生,胡笳回头看了,发现是和她同组的高个男孩。他喘着气,半是佩服地说:“你走得还挺快啊,我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杭州风大,她头发又被吹得张牙舞爪起来,像是水母犯癫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