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面前，臣岂敢称什么夫人？”

这便是人人颂扬的英主……

太平越喝眼越亮，提起桌上双头蛇的银酒壶晃荡，吆喝人道。

李旦也短暂地做过皇帝，旋即改名武轮，改封皇嗣，但如今既已正式册立了太子，皇嗣一说自然蠲了，却还不曾再封，只好先笼统称之为‘皇四子’。

“添上些！”

“这酒好烈，朕头疼。”

颜夫人慢悠悠道。

她顿一顿，仿佛这话有点难以启齿。

她嚼着葡萄，碧青汁水沁在饱满红润的唇瓣上，更显鲜嫩。

瑟瑟隔着御座，见后头仿佛是说了什么大事，可恨管弦震天，只瞧见太平脸上咬牙变色，硬是听不清，仿佛是有‘干政’两个字，急的拿筷子敲桌台。

“傻丫头，慢些喝，喝不了的折在痰盂里。”

“皇四子醉酒，奴婢陪殿下去瞧瞧罢。”

整个中枢都搬来石淙了，除了留守神都的凤阁侍郎魏元忠之外，凤阁内史狄仁杰、凤阁舍人崔玄暐、鸾台侍郎韦安石、秋官侍郎张柬之、春官尚书武三思等重臣全在山上，常朝却一概罢除。

照李仙蕙所说，宫中女官甚多，说是内执事，实则彼此勾连，影响前朝，譬如颜夫人便颇有汉朝十常侍之遗风，最爱结党，而上官才人性情谨慎，文辞笔墨又在颜夫人之上，自来诏书必经她润色方可发出，足见女皇宠信。

太平恨恨的骂声被上官猝然截断。

“你这个小……”

瑟瑟听漏了几句，不明白怎么回事，拈着一颗青葡萄迟迟未送进嘴里，脑子还在琢磨。

“圣人驾临石淙，好意携皇嗣同来，谁知他早间面圣，竟开口要求削弱武家爵位，还封地于李家。宗室妄言干政，按律本当流放……”

颜夫人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太平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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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既去了，明儿再来上值罢，反正有府监在，替你照应着。”语气里有股仿佛是亲昵但又古怪的味道。

“殿下放心，他素来颠三倒四，胡言乱语，圣人怎会计较？所以只免了皇嗣的位份，不曾严加处置。譬如今晚，明知要侍宴，他偏嘴馋偷酒，天没黑就醉的走不动了。这就是臣方才所说，李家男人量浅。”

四下鸦雀无声，宫人们的笑意都凝滞了。

“但李家的男人就……”

她又转向颜夫人讲话。

“那是夫人小瞧了我的酒量！”

“郡主，”

“殿下也请慢些，好戏还在后头。”

颜夫人悠然一笑，“殿下的酒量自是随了圣人，千杯不醉……”

上。银蝶儿平日畏畏缩缩，贵人跟前不敢抬头，今日热酒灌得多了，竟胆敢仰起面孔直勾勾看太平。

太平脚步踉跄，看她傻的有趣，索性倾身倚在她背上热情碰杯。

颜夫人还是笑吟吟的，只当听不见太平骂她，还在上官推着太平走开时，在她脸上狠狠刮了两眼。

圣人寝宫的偏殿里，邸报奏章堆山填海，累得上官才人昼夜无休，宴饮却不叫六部主官们来，顺道定几桩急事，整日只与男宠、女官、亲眷厮混。

她一开口，几张桌子的动作都停了，排队敬酒的宫人安静地望着她，就只圣人几杯快酒上头，天旋地转，闭眼倚在张易之怀中，张昌宗握着软槌替她捶腿，也好奇地扭头张望这边。

“夫人一个人顶得三个人用，什么事儿都脱不了夫人的掌心。”

女皇倚在张易之怀里翻了个身，忽地冒出句话，又睡过去。

颜夫人哈哈一笑，潇洒地甩开大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