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收最贵的就是她家，那边客人不知道行市——”

札客瞧出他是冲着人，嘴顿时紧了。

回想两个形貌，裘虎五大三粗，发髻梳得歪歪倒倒，哪像家有良田的公子，倒像个护院，另外那个黑衣斗笠，压根儿没瞧清。

“今儿买卖如何？”

“公子，方才有个卖冻梨的，与他们说了几句。”

“他们那样人家儿，别说小姐的闺名，连丫头也捂着盖着的，我就听人家喊她，玉狐狸？不知什么阿物儿。”

李重福笑眯眯地，先叫个冻梨请札客尝，再细细问他。

李重福回头。

“那她向来几时在呢？”

旁的窦家、柳家、杜家……倒了的房家、王家，或是崔卢李郑，想来武延寿都应当认得。

“那丫头的名字，你知道么？”

越说越走了大褶儿。

转头有些意外。

“得了吧！”

他轻视太子，却与李重福分外投契，吃能吃到一处，玩能玩到一堆，自诩论人品，三人在纨绔里已顶了天儿，嫖而不赌，只好喝两口逗个闷子。

大家发笑，武崇烈更是呛了口酒。

举动瞧控鹤府的眼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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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摇头不语。

先请她坐了，温声请教，“张家在浮桥有座蹍硙场？”

那札客倒是个聪明人，轻轻插口。

“功夫都是一样，独她家霸道！上回，我引个客人去，将好她在，也是大买卖呀，足足两千石，她赚四十贯，您猜她给我多少？”

提起壶来发现空了，扬手叫，“诶，再来……”

开五指叫她让开，自与这两个攀谈，声壮如熊，倒把白衣的公子听住了。

那札客撇着嘴嗤了声，很看不上。

斯斯文文，袖口缀了厚厚玄狐毛，细洁的五指举在腮边，戴着一枚正当时令的镶宝石菊花蝴蝶纹金扣戒指。

“公子要往张家送话？我不成的，得请个书生。”

“这就说不准。”

顿一顿强调。

李重福想了一转，毫无头绪。

“哦，她家贵，是不是她家碾得快些？干净些？装载的周到些？”

她举目打量这公子。

札客谨慎地咽了口唾沫。

“不是好招揽的呢，往后阿兄的私房，都得让她拿出去放印子钱。”

京中藏龙卧虎，不似房州，拢共那么几家有家资，抬头不见低头见，各个熟脸儿。神都么，百年世族长居，比长安的底子深厚不知多少，李家、武家不提，杨家、韦家自恃身份，更不可能在街面儿上放大话。

武延寿大笑，道往后向市井取乐，倒比听戏有意思。

“诶，那两个人走了？”

“他们问得张娘子今儿要来，赶着就去了。”

李重福脸红起来，掏钱给札客，再问。

武崇训如今不爱带他，只叮嘱他办差上进，可太子是个怂包，唯唯诺诺，东宫能有什么公务好办？

“您家也是才进京的？我跟您说，往城外运，一石就五文，便宜好些。”

李重福招招手，把那受冷落的札客招到桌上。

座上空空如也，几万石米面的豪客已然不知所踪，闲汉正收捡几样细点，七七八八，萝卜撮堆儿，瓜子满盘，竟是一口都没动过。

“二十文！我在这儿唱歌，一首歌还五文钱呢，用得着跑这个腿？费尽口舌替她招揽，捞不着丁点儿好。”

纤纤细指点楼梯口，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提篮里满满当当，因被人望着，三两步绕过来。

李重福讶然，“你如何知道她要来呢？”

“京里人家到年尾都不找她，单蒙你们才来的。”

她陡然意识到方才在裘虎那头，跟个中年妇人争风吃醋，已是跌了身份，忙矜持地站起来。

——所以是谁呢？

“说去就去了，急性子。”

武延寿嚼着花生米调侃。

“大伯！您要几个？”

比出两根手指。

李重福听出她话里的小算盘，也笑起来。

“她有个丫头，嘴皮子快得能赶上算盘，所以她家竟没有账房，就是那丫头做主，倒是明码实价，不欺不骗的，就是十二月里，家家都降价了，独她不降，害得客人奔走。”

一张年轻的素面，宽和温柔，叫札客心头起了些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