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啧了声，把袖子往上一捋。

“你们人上人，饱读诗书，自是有些矜持的本事。”

捞起长襟俯身下去，推心置腹向武三思请教。

“我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啊！”

“郎主？”

“你去瞧一眼，圣人那儿空了么？叫老六去候着些。”

鹦鹉倒还没叫够，使劲忽闪大翅膀，浓郁的深紫羽毛呼啦啦上下。

司马银朱不给她机会。

“——嗯？”

“——嘎！嘎嘎！”

武三思眼中的恭顺瞬间消散，转为意味深长的尖刻。

瑟瑟垂下头，长长哦了声，再无别话。

“我原想着年轻人，总有几分冒失，况且他是西宫那种寡淡地方养大的，难免眼馋肚痨，瞧什么都新鲜，所以吃喝嫖赌，全去试了一回。”

“奴婢以为，郡马是好意。”

他的衣裳设计别致，不戴蹀躞带，垮着肩，松松随一根布条，松花绿的织物堆叠在腰胯起伏处，露出一角玉色褶子，实在赏心悦目。

“裴怀古难当大任，阎知微么，也无甚才华，不过身份贵重，祖母是北周清都公主。舍身和亲再难回头，换个老官油子上下打点，郡王的日子好过些。”

武三思谦逊地摆手。

武三思定睛一看，狐疑问，“谁家养这么大的鹦鹉？”

小厮忙跳下马来拽住，口里哕哕地安抚惊马。

“敢问王爷有何高见？”

张易之不明白，定定的眼珠一动不动。

“……为什么，换人？”

“定是国公府，小的们这条路上往返，被吓了好几回。”

那边厢，武三思离了郡主府，越想越不安心，已是宵禁时分，天街上空荡无人，唯有小巷子里的更锣和远远金吾卫的马蹄声回荡。

“这顶多算计了府上六郎，干太孙什么事？倒是平白得罪张仁愿，圣人没老糊涂，倚重他的很呐，往老虎屁股上拔毛，我吃不了兜着走。”

武三思嘿嘿长笑，耐心指点他。

“你去国公府走一趟，就说我过半个时辰上门拜见，请府监务必留步。”

仆妇认不出王府表记，但敢夜半在天街纵马，必是贵气逼人，忙溜了。

“太孙年轻俊彦，不涉朝局，府监预备如何下手？”

“王爷怎么这时候来？”

武三思算了算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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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辈子投生做牛马去！”

老六便是他弟弟，莲花六郎张昌宗。

武三思笑道，“都没上钩？”

回头看武三思满脸凝重，试探地唤了声。

下朝时圣人留了魏元忠和韦安石说话，照往常情形，应当还未完事儿。张易之至孝，多半溜空儿，回家陪老夫人用晚饭。

那人忙忙去了，张易之转头问。

司马银朱看看她，语调幽幽地，分明知道她心之所念。

小厮心有余悸，撵在后头追着骂。

“那……？”

他垂着头揣摩武崇训所为，冷不防街边，斜刺里冒出一声吱吱嘎嘎尖叫，寂静夜色里听来犹如鬼魅，惊得他坐骑猛地一窜，大甩起笼头来。

那硕大的金刚鹦鹉蹲在鎏金架子上，使四个人抬着，脚上虽牵了金链，但无论是它自己还是几个仆妇，都知道单凭这链子困不住它。

他摘了玉珏吩咐小厮。

“阿喃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道开胃的点心！”

“非也非也，吃喝嫖赌四个字，实在足矣。”

“响鼓不用重锤，郡马已然上道了。这回是他初次具名上表，请以阎知微替换裴怀古，担当突厥使团正使，加春官侍郎，拜大将军，此议尚未递上朝会，但得了梁王鼎力支持，圣意赞许，必是畅行无阻。”

武三思瞧他连茶也不上一盏，不卖关子，开宗明义问。

躬腰向前碎步，凑到张易之身边附耳私语片刻，挪开身来。

张易之不妨他是来说这件大事，眉头一皱，勾指叫来个小黄门。

“扁毛的畜生！

小厮去了，他自回家更衣喝茶，闭目歇了一回，算着时间登门，才一报上名讳，便被引至二道门外的书房。

瑟瑟心里有个怯怯的期望，在司马银朱面前却不能直言。

张易之急于回宫，匆匆忙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