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回不过寻常家宴，随便凑凑，便是十来个人，二姐同武延基手挽着手腻腻歪歪，二哥头回见到琴娘……简直不能回想。

阿漪笑呵呵的，也不闹，叽里咕噜吐些带水的泡泡。

瑟瑟放轻了手脚，让梁王妃走前头，见她闲在的捡了把藤椅坐下，旁边搁着半盏残茶，顺手就端起来喝了，便知道当真是她在亲手照管，顿感放心。

“今日过节，王爷本该随驾的，偏早起着了头风，喝了两剂汤药睡了。”

瑟瑟不愿被人问候体谅，强把眼瞥向旁边，才要迈步时陡然停住。

“不是我向郡主表功，这孩子有福气，一则能吃，一日六顿，没挑过嘴，二则睡觉踏实，天一黑就打瞌睡，夜里起来几遍，吃完了也不闹，从前我带琴熏，可比他难多了。”

“呀，小公子吃手！”

上个月骊珠做生日，武崇训回来陪了顿饭，说起瑟瑟，亦是有口难言，梁王妃便不问了。

两个面貌慈和的妇人守着摇篮。

杏蕊瞧两人背着身，腰里掏出个缎子荷包往许嬷嬷怀里塞，把她吓一跳。

她比着手往屋里让，“外头风大，没抱他出来。”

杏蕊黯然摇了摇头，搪塞道。

“也不知四个月的娃娃多大？这足衣能不能穿了。”

“摊上这么大的事儿，要她只管吃吃睡睡也难。”

瑟瑟啊了声，生下来便没打过照面，这还是头回相见。

两口子几个月没碰头，难得瑟瑟还指望有老二，几个丫头接不上话，独豆蔻傻呵呵地，“这颜色就怕女孩儿不合适。”

她活像捧了个烫手的山芋，直往外推。

“好阿漪，等等阿娘——”

阿漪生了副笑面孔，额头宽展像武崇训，目光明亮狡黠像瑟瑟，尤其性子天生好，见人瞧便咧开嘴，头发也长，黑油油覆在眼上，他拿胖胖的小手去握，瑟瑟忙帮他挑开。

领头砸门的百姓全判了劳役，连小孩子也没饶过，通通解送终南山，绑着手脚修官道去，菜刀砸着李显那老妇入监三年，金吾卫上门提人那天，邻舍哭嚎震天，嘴上不敢骂，心里都恨透了李显。

马车堵了一路，瑟瑟倚在板壁上养神，杏蕊翻开提篮，没话找话地兜揽。

“我有事请教阿翁，烦王妃替我叫一架檐子罢？”

她还记得这两棵高大茂密的七叶树，在盛夏开出宝塔似的花团，密叶投出深浓的绿影，映在明黄诏书上，又翠又鲜亮。

李家康庄大道的，一转弯，就是家破人亡。

王府正堂是个三明两暗格局，空旷高挑的空间被几道屏风切割开，隔出个小小的房间，正中搁着一架摇篮。

一个坐在头上轻轻打扇，一个伏在脚边撵蚊虫，都穿着宽展的夏布衣裳，听见人来，并不问是谁，便把食指比在唇上。

瑟瑟听见一日六顿，便想起骊珠说小狗难养。

一时进了梁王府，中门大开，长史率队在道边迎候，至进正院，车帘一掀，梁王妃殷殷迎上来，眼眶已是红了。

瑟瑟不懂婴孩怎样算养的很好，或是阿漪有没有与生俱来的小毛病，非得丫头养娘当心，想问也不知从何问起，只得爱恋地摸摸颈窝，捋捋耳朵。

梁王妃愣了。

梁王妃见她们几个通关心不到要紧处，温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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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月子没做好？”

“郡主辛苦了。”

梁王妃慢腾腾答应了，目送丹桂陪着她告辞而去，转头便问杏蕊。

那个道，“瞧他这肉胳膊！”

瑟瑟当心把孩子交还给许嬷嬷，交虽交了，不舍得撒手，两只胳膊插在人家怀里，杏蕊见了，便把许嬷嬷往边上带了带。

母子一对上眼，他霍霍连声，不知说什么。

原来当初颜夫人宣旨立储并赐婚，便是在这儿。

她垂垂头，绕过玉石雕刻的影壁。

一抬头问，“王爷在家么？”

许嬷嬷察言观色，忙把摇篮中的婴孩抱出来，奉给她看。

梁王妃见她眼底泛泪，不明白这句怎么就戳了伤心事，叹口气才要劝，就见瑟瑟抚了抚孩子面庞，低声叮嘱。

丹桂、杏蕊两个少见多怪，围着吱吱哇哇。

养娘接孩子过去，轻轻搁进摇篮，唱儿歌他听。

“不能穿便先收着，留给老二穿。”

“诶！这怎么成？！”

瑟瑟定定神。

苏安恒却再次躲过，扣在监门卫值房盘问了通宵，便放了。

了年初动荡，街上游人如织，都赶着正午前买好祭祖的练叶、□□裹儿，家里有孩子，再添些油饼、沙馅儿。

从前她住王府，从来不肯讨这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