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谢老夫人立刻跪低，用额头触地，颤声道：“素馨见过殿下。”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谢老夫人停下滚动念珠的手，转头叱责。

“那她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呢？”成哥儿撅了噘嘴不大高兴，“而且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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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说起了旁的，“今日县衙里头开堂审问那个叫素银的奶娘……素银、素馨，多么凑巧的名字，多么相似的际遇，委实让我很难不想起素馨嬷嬷。想来，这便是你为何对那奶娘另眼相看。”

此时那昏暗的佛室里，静谧冷清，和谢府其他地方格格不入，只能听到珠串转动的声音和谢老夫人低低的念佛声。

佛室的门‘吱嘎’一声开了，谢老夫人并不回头，只不悦道：“不是让你们不必守着我，自去用饭吗？”

听继母提到谢老夫人，成哥儿不由看向谢老夫人居住的院子的方向，嘀咕道：“祖母也很奇怪呐。自打我有记忆以来，便从来没跟她一起吃过年夜饭，每年她都把自己关在佛室里头。”

陶氏虽也有同样想法，但无论如何也不敢对谢老夫人的行为置喙，便只笑笑，催着成哥儿去和其他孩子一道玩。

他薄唇轻弯，泛起一点不达眼底的笑意，施施然走到供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不徐不疾地道：“你认出我了，谢老夫人。或者，我还和从前一样称呼你，素馨嬷嬷。”

可进来的并不是谢家下人，而是一个身形瘦削，身披大氅的少年。

“那会儿你不是在睡觉吗？她走得急。便没有亲自跟你说。成哥儿是大孩子了，你想想你日日都能和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很高兴对不对？素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就别想这个了。素银不在家里，可家里不还有我们……”

而且不论这个，素银已经接受不住打击，变得疯疯癫癫，再也没有回来照顾成哥儿的可能。

这间佛室是仓促之下布置的，里头并无太多家私，只有一张供桌，一把椅子，一个蒲团。

谢老夫人如遭雷击，一时间愣在原地，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陶氏说到这儿顿了顿，她才嫁进谢家两年，论和成哥儿之间的情分可能还真的不如素银，于是继续道：“不还有你祖母陪着你吗？”

供桌上既没有神像，也没有牌位，只一个模样奇特的铃铛。

若叫江月来看，便能一眼认出那铃铛赫然是素银偷了之后，试图吞到肚子里的那个。

只是成哥儿年纪还小，暂且不好和他说这个，是以谢家人都只说素银回家过年去了。

少年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表情的变化。

谢老夫人维持着跪地的姿势，眼泪从她的眼睛里落到了地上，“不敢当殿下的垂询，老奴背信弃义，苟且偷生，心中无一日不受煎熬，只得每日都为容主子念佛祝告，祈求主子早登极乐。”

陶氏耐心地哄着他道：“是呀，从前素银在府城陪着你，今年她不是回到家附近了嘛，哪有让她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呢？”

他语气中没有一点

无人应声，而后一道沉稳缓慢的脚步声响起，一点点靠近。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便只听到成哥儿的咯咯笑声。

他有一张极好看的脸，秀气的长眉，狭长的眼阔，白皙昳丽，却又不显女气。

说着，他便把手上拿着的匕首随意地搁到了供桌上。

少年神色淡淡地道：“宫中一别，竟已过去了十二年。不，过了今年，便是十三年了。这些年，嬷嬷过得可好？”

也得被关上几年。再放出来，谢家人不去寻仇就算好的了，也不可能再用她。

银色的铃铛，纯白的匕首，在一豆灯火之下，泛着相似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