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苍苍的脸，满头的虚汗，不知梦到了什么，喊了半天，猛然惊醒。

宝娘想呸她一声，心想还年三十呢，又不是摔断骨头，呛个水都要躺十天半个月，那干脆趁早准备后事。

鬟不知内情，连宝娘都有些心惊，她看着何平安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样子，眼里露出极复杂的神色。

顾老爷留着李小白在家过除夕，因怕他沾染了病气，故将李小白安置在自己那里，周氏看不惯他这外甥，索性搬到顾兰因这里住上了。

宝娘点点头，她回去后想着白泷的话，总觉得何平安落水与少爷脱不了干系，本打算等她清醒了问一问，谁知今日何平安昏了一日，迷迷糊糊中梦话不断，她凑近了，勉勉强强能听到她在喊娘。

白泷叹气：“也不怪你，这事若说给别人听谁信。”

白泷见宝娘如此担忧，宽慰道：“家里不缺这点钱，老爷吩咐郎中只管用最好的药，奶奶还年轻，想必能挺过来，年三十指不定就能下床了。”

宝娘安慰了白泷一番，而后问道：“少爷身体如何？”

宝娘趁着去厨房给她煎药的时机与白泷套话。

“是呢，不过老爷向来如此，两人之间其实并不亲近。”

“少爷近来咳嗽畏寒，屋里每日都烧炭火，暖烘烘的，大夫说定期服药，修养上一个月便好。”

“你真是失足落水？”

宝娘啧啧，嘀咕道：“我刚来顾家，看到这么大的宅子，心想老爷还真疼自己儿子，没想到我猜错了。”

“少爷出门也没人知会我一声，我那时还在屋里给少爷缝制鞋袜，哪知有这样一出，太太一过来就将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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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平安穿着汗津津的亵衣，一手摸着前额，哑声道：“我梦到我娘了。”

何平安歪坐在床上，失落道：“让我吃好喝好，别玩水了。”

宝娘被唬了一跳：“还以为你见鬼了。”

春韭堂里，婢女垂首侍立在珠帘外，何平安穿着鹅黄色交领

她是知道何平安不会水的，之前在赵府里时她就被几个丫鬟戏耍推到了水中，还是自己路过把人捞回来，自此何平安行走水边都会分外小心。今日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失足落水？

这一日何平安伺候婆婆用膳，恰逢上顾兰因从外回家，不得已站在他边上给人布菜。

宝娘啊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哪有老子这样的？少爷不是他的独子吗？”

“少爷是怎么落水的？”宝娘蹲在药炉跟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了一嘴。

何平安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说道：“怪我自己不长记性。”

她望着跳跃的烛光，良久，又自顾自地笑了一声，就听宝娘在身边道：“都说事不过三，但愿你没有下一次了。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

何平安白日里躲在自己屋中，周氏想起她了就会过来瞧瞧，见他两人分房而睡，时常明里暗里逼着何平安搬去顾兰因屋里。

少爷跟着一起落水，白泷这些天在周氏的眼皮子底下过得很是煎熬，如今见面，她眼底青黑，满面憔悴。

外人不知这里头的内情，落在周氏眼里，就是她不识好歹，自己的儿子不顾一切要娶她回来，她倒好，惯会拿乔，故意吊着男人，真是个狐狸精小贱人。

何平安一死，宝娘十有八九还得回赵家，可赵家哪有顾家这样的泼天富贵？她打心底是有点不舍得的。

“那我就放心了，少奶奶这几天躺在床上大半时候都是睡着的，神智不清，夜里时常做梦，欸，一个月怕是好不了，也不知……”

“我听说是、是被老爷踹下去的。”

“你娘跟你说什么了？”宝娘用热水将巾帕打湿，给她擦了擦脸。

展眼半旬就过去了。

她给何平安端来药，看着她喝完，吹灭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