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的弟兄一定跟老于一脉相承。
听到门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时,马振坤早就开始构思,如果谈不妥——看老于的眼神,这事大概率会发生——该以什么形式金蝉脱壳。从大门走是不可能了,想着想着,他的目光瞥向套房窗外,那里向外支出了一个放置杂物的空间,一看就是后来自制的,同样被防盗栅栏保护着。
经过训练的人,铆足劲一拳能打出三到五倍自身重量的冲击,这样的击打重复数十次,方能折断栅栏。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栅栏受损的同时,手骨也将承受相同的伤害,手指骨骼的硬度跟不锈钢可没法比。就算手能撑住,老于手下的壮汉们也不会给两个人这样的时间。
马振坤忽然灵光一闪。
横向不行,可以纵向!
这种杂物台和建筑的连接往往采用榫卯结构,几根交错的铁钉承载了绝大部分重量,顶楼承受的水汽最多,铁钉肯定发锈,两个人趁乱钻进杂物台,用力跺蹦,腿部肌肉加上自身重力,动量高于拳击,起死回生的机会大了很多。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和杂物台一起从三层掉下去会摔成什么样。
摔骨折也比在这儿受折磨要好。
马振坤不动声色地朝窗户的方向靠了靠,可老干子接下来的动作让他的脑门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老干子直接站到窗边,朝外面看了看,似乎窗外正走来一个不自量力的可怜人,他轻声叹口气,手随便指了指,两个打手就站在窗边,还拉上了窗帘。
神经突触工作的速度往往超脱时空的禁锢,刚刚这次思维层面的博弈仅发生在一秒之内。
就这一秒,马振坤败了。
老干子回到床边,啪啪几下关掉了房内所有灯,灯台是对称的,靠床的两侧各有一个老式点唱机般的旋钮,他又拧开其中一个,床头灯幽幽亮起,昏暗的光线下,程兵和马振坤只能看到老于明暗相间,看不出任何内容的面部。
此人脸上没有刀疤,只有青春期没处理好形成的痤疮坑,就是这张总让人感觉稚气未脱的脸,带来的压迫感前所未有。
打手们全部隐入黑暗,他们藏匿得特别好,马振坤几乎听不到他们的鼻息,敌暗我明的态势让他万分焦虑,他强迫自己再寻出路。
在他的估计中,程兵和老于会做如下交流。程兵说,怎么可能,我是修空调的,我堂弟是开夜宵摊的,做这事,总得搞个正经工作打掩护,这在我们老家叫“麻雀”,来长沙半年了,还没听说你们这儿叫什么。老于会说,别骗了,就是个套,试你们的,你们还真上钩,你们刚去,警察就来了。那个窝点已经被你们打掉了,你们真不知足,还敢再来我这儿,当卧底真是不要命。程兵接着说,对吧,我们要真是警察,还敢再来你这儿报到?昨晚我们兄弟俩也是一脸懵,到了那儿都不知道偷什么,总不能让我们偷小孩吧?正想着呢,就听到警笛声了。你不相信我们,我们还不信你呢!
程兵一定会和老于周旋一会儿,马振坤需要立刻想出第二条离开的途径,并在这斡旋的过程中确保这路径的安全。
嗡嗡嗡……这声音是——排风扇!
这卧室有独立卫浴,老式宾馆套房的排风扇往往放置在主卧的卫生间,因为只有这一个,加上方便检修,扇口会设计得很大,可供维修人员通行。
马振坤盯上了靠墙放置的扶手椅,新计划如参天大树从他脑中生长出来。
他可以佯装累了坐在椅子上歇一会儿,趁两个人沟通,偷偷把椅子朝卫生间门口移动,局势一触即发时,他迅速把扶手椅搬进卫生间,招呼程兵进来,两个人锁好门,站在椅子上卸下排风扇,等门被撞开时,他们已经钻进了排风管道……
咔嗒。
卫生间门打开了,两个黑影走出来,就站在门口。
马振坤的心彻底凉了。
如此周密的安排,不像是老于一个人能想出来的。
他第一次正眼看那个老干子。
这不是个一般人。
老干子轻咳一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于哥问你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哑巴了?”
“曾经是。”
程兵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但目光如炬,任谁都能看出他眼中的自豪。
这句话让马振坤大跌眼镜,程兵居然直接承认了!
可细细想来,这句话颇显语言的艺术。
不管程兵怎么说,在老于心中,早已预设两个人的卧底身份。这时程兵先认可警察身份,不会引起对方情绪的进一步爆炸,还会给到周围打手一定的震慑,老于怎么再怎么有领导力,那些打手对警察下手,也得掂量掂量。
而“曾经”两个字,蕴含了更丰富的内容。首先,这是说,程兵和马振坤现在不具备缉拿犯人的权力,不是冲老于来的。其次,这句话给了话题延伸下去无限的可能性,体现出程兵思路的清晰——抓人贩子不是目的,和老于周旋不是目的,从这里逃走也不是目的——抓住王二勇才是终极目标。
然而,老于接下来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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