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够了!”那人连忙说,“老爷,那,那你怎么拿货?”
定海岛,又名“海中洲”,乃是弘朝唯一的离岛大港。自先帝登基开放海中贸易,又经云中郡王与当今陛下的扶持。不到二十年,这个原本远离大陆的海岛就发展成为了弘朝的第一大港。
他说着,双眼又是一亮:“听说好像是……管这个的那位大老爷,惹了大祸,借那些兵痞子的手索要那什么……索贿!对,索贿。朝廷震怒呀,就没人管啦……”
“云中郡王……”
数不清的物华天宝自这里流入弘朝,在京中贩出天价。
金属砸地的声音吓得那人一哆嗦,几个土豆又从衣服里滚了出来。
那撞人的佝偻着身体,却格外灵活。几个转弯就带着他们远离了码头。随后他左右观望了一阵,才小心翼翼地从衣裳里摸出一块褐色物品:“这个,要不?”
周贯容看着两边,呆愣愣地正要点头,突然就被人撞了一下。
“大老爷认得,那就无需我多言了。”那人高声打断周贯容的话,“老爷要不?”
可繁花之外,却是如墨的黑夜,有无数雪花正在夜幕中簌簌。
“就……村子里,收,收来的……”那人嗫喏道。
“你有什么想买的,最好现在买齐。”谢自强提醒他,“明儿上了船,船队会直奔福建。”
那人立刻问:“老爷要多少?”
撞人的人一看到谢自强,就有些发怂。可他咬咬牙,还是道:“老爷和我一边瞧去?”
那人苦笑着摇头:“可这粮税,不也是朝廷加的么?”
周贯容尚且震惊着,那边谢自强几句话的功夫,却已经问出了实情。
“都被那大门大户的瓜分啦,哪里能给咱们老百姓呀?”
谢自强叼着草烟,上上下下打量了那人几眼:“你有多少?”
谢自强问:“前两年也这样?”
他要去看看新货,周贯容只能跟着他一起去。
谢自强哼笑道:“你有多少,我就敢要多少。”
周贯容浑身一震:“他没有!”
撞他那人身形佝偻,身上的衣服却鼓鼓囊囊的发硬。撞上来疼得周贯容直皱眉头。
可实际上他衣服里塞着的全是土豆。
周贯容听得惊呆了:“可这些……朝廷不都给了银子?哪里需得里甲役来出?”
谢自强一脚踩上落地土豆,也不说话,只死死的盯着那人细看。直看得那人哆嗦得双眼泛泪,细声道:“真的是村里收来的,都是大家留着自己做种的。”
两人闻言,急急转身抬头,就见那天上明瓦不知何时已经亮了起来。
周贯容皱着眉头,刚想拒绝,就听走在前面的谢自强问:“什么新货?”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衣服。周贯容这才发现,这人的外衫只有薄薄一层,周贯容以为他衣服里塞着的是棉花和冷稻草,才会那么鼓鼓囊囊。
那人想了想,露出了些茫然的神色:“前两年,倒也不这样。前两年有些兵痞子和穿金甲的管着这些事……今年却,没有来了。”
而近两年,京中的新粮种与首饰,江南的扎染布匹,西疆的瓜果枣干,也都是海中洲的紧俏货。粮种虽禁止出海,但自海中洲出发,不管行往东西,都能回到弘朝。水上货商们只需买东贩西,也有极大的利润。
这话越听越不像正经买卖,周贯容看着谢自强,不着痕迹地摇头。谢自强却直接说:“带路。”
见对方犹豫,谢自强直接扔出一锭银子:“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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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瓦之中,云中郡王正身处繁花包围之中。他所处之地明亮而温暖。
那人不懂他说什么没有,只是看谢自强似乎动了怒,就躬身抬头想要求饶。可这脑袋一台,确是呆住了。
这般冷的天气,他是怎么挨下来的?土豆难道还能给他保暖不成?
谢自强不耐烦地催:“问你呢,够不够!”
“这……”
土豆当真是从村子里收来的。只是那些土豆,原本都是村民自己留着做种的。可现在新粮种税,还有各项杂税,逼得他们只能把自留的土豆拿出来卖一些。
“土豆?”周贯容失声道,“你……”
谢自强皱着眉,不紧不慢地说:“不急,你先和我说说,你这些土豆都是哪里来的。”
“也幸好现在这个新的土豆还能卖个高价钱。”那人打着颤,不敢欺瞒,“大家伙各家卖上一些,也还能过得不错。”
谢自强眉毛一挑,直接接下身上长刀,往那人眼前一贯!
周贯容脱口而出:“可是,粮种不是官府负责给各家农户种植的么?!”
那一锭银子足足有五十两,那人手忙脚乱的捧在手心,竟是呆住了。
一对上周贯容的眼睛,那人就陪笑道:“大老爷,要点新鲜货不?”
该说的,不该说的,反正都说了。那人破罐子不摔,也不怕了:“秋收了,朝廷要粮食。官府不也得要么?快要过年了,乡绅们的年礼不得要么?还有入冬那些大老爷们的酒礼,不得要么?也亏得这新粮种产量高,各家偷摸留着一些也不碍什么事。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