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院落, 转眼只剩下许娇河自己。

纪若昙淡然无波的嗓音, 自帘幔半遮的内室而来。

在样样简朴，实则处处考究的纪若昙屋内，怎会出现这样一幅无名无姓的图画？

许娇河想问纪若昙有什么要对自己解释的，对方却突然在她面前平抬右手。

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莫说纪若昙从不在意这些虚浮的名声，便是真的想立下功劳，又何必行如此蠢钝之举——众目睽睽之下，补天石修复不好娲皇像，岂非连瞒都瞒不过去？”

她没有第一时间进去, 而是大着胆子，透过微启的门扉，窥了窥里头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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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门弟子的声音伴随着敲门传入许娇河的耳际：“夫人，道君有事请您过去！”

只因他们与纪若昙的关系并非外人，但也算不上自己人，因而选择这样一处折中的所在。

她们正痛骂着动机存疑的紫台，外面的喧哗声益发接近。

纪若昙房内的隔间，秉礼长老来过，明澹也来过。

听了许娇河的话，露华响应道：“正是这个理！他们愚蠢，竟把道君也想得如此粗浅！”

许娇河深呼一口气，强迫鼓胀的脉搏稍稍镇定, 然后推开门步入室内。

“哦，补天石裂开，大家都这么激动做什么？又不是一味激动就能把它修好。”

许娇河正好没做足与归来的他面对面交谈的准备, 便借着这求之不得的嘱咐, 慢吞吞地旋身闭门, 又慢吞吞地趿拉着脚步, 走向纪若昙的声源所在。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三十六日

许娇河心有疑虑，却听见咫尺间足音微动。

露华的话音未落，许娇河立刻护起短来。

她沉默地跟了进去，以一架漆黑方长的檀木茶案为界限，与纪若昙相对而坐。

“夫人说得对！”

许娇河说得义愤填膺。

见许娇河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露华犹豫刹那，决定将清思殿内的真相告知：“……紫台提出质疑，言及道君为了贪图功劳，刻意制造了一颗假的补天石。”

但在没有断契之前，他们还是道侣，若纪若昙的身上被泼了脏水，她亦将无法幸免。

这种不安感, 在她抵达熟悉的屋门前沿, 愈发放大。

不待露华回应，替许娇河系扣的女婢沉默了须臾，回答道。

守门弟子埋首行路, 悄然无言，许娇河的心却仿佛有所预兆般惴惴不安起来。

纪若昙点明叫许娇河一个人前去，因此一路行来，队伍之中唯有前来禀告的守门弟子和她二人。

“紫台的人当真可笑！”

他床榻旁的雪白墙壁上, 不知何时挂上了一幅用色清淡的春晖图。

她望着对方的背影，脚步来不及跟上，心间已是扑通一声骤响。

衣震九州’，是称赞无衍道君威名的颂诗。”

“依我看，还不如好好查查那束光，以及虚清境和补天石到底有什么联系！”

出乎许娇河的意料, 纪若昙没有打坐修行，也不曾伏案阅读。

而此刻的他，正静立在春晖图前，仰首注视着其上的群山日升。

她义正辞严地迎合着许娇河的话，直觉则敏锐捕捉到对方不经意的言语间，流泄出来的对于纪若昙的关心，阴雨绵绵多日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放晴的迹象。

迅流如水的结界，将这略显局促的空间彻底包裹。

自内院到外院, 尚有一段路程。

纪若昙寡言少语, 生性喜爱安静。

守门弟子留下一句“道君就在里面, 夫人请进后”, 连同令侧的同伴一起撤离得飞快。

许娇河相隔于他身畔半步，一同欣赏了片刻画作，发觉其并无落款，不是名家名作。

“那些人还有闲心纠结补天石是不是伪造的——”

她可以讨厌纪若昙，可以认为他不可靠、不可信。

纪若昙没有任何解释，仅是垂下长睫，收回视线，率先走向令旁待客的隔间。

房内未曾支起窗阁，晨晖倾洒不进来, 略显阴沉昏暗。

侍奉在他身边的人也承袭了同样的秉性。

“把门关上吧。”

许娇河蜷紧手掌，攥成了两握拳头，指甲边缘泛出忍耐的苍白。

在这方面的话题面前，露华和许娇河谈得十分投契。

如今，竟也轮到了她。

更重要的是, 在她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并未出现纪若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