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手持利器的围绞者,蜈蚣仿佛才是有眼有珠的生物。它适应之后,灵活地游走在刀枪剑林里,多足啪嗒啪嗒地配合,一次次险象环生,一边哎呀哎呀的呼喊反而像是给这只蜈蚣里的先进分子喝的彩。
叫不算太夸张,这真是一条恶心透顶的大东西。而杜蘅离它最近。
这是他春耕开始后距离她最近的一次,蜈蚣里的先进分子不动了,梁唯诚也不动。
这话说的,比卫生油2炸出的红薯糕还吃油,油透了,每一个字眼都是油的。
水根正扯王喜春,让他别拽红霞,两人拉拉扯扯间,听到红霞笑了。
杜蘅踩着锨肩,向下用力,又是咯吱一声。
杜蘅已经继续松土,屏蔽周围欢声笑语。
田间地头气氛一下转向,变得轻松起来。
“扯什么牛鬼蛇神,说这种话的人没有好下场。”
华红霞是气笑的。好嘛,梁唯诚怎么混进这支军干子弟的队伍,她算是知道了。
一条诡异到拥有了油光的大蜈蚣,乍见阳光,它的哆颤更像是在兴奋,多足拨弄土屑的声音十分密集,恶心。
“队长才瞧不上那个骄傲的女人,革命江山跟她一家打下来的似的。”
“喂,别他妈说蔓蔓坏话。”
【注】
咯吱。
它抬起头部与若干足部,恍若要享受人类的喝彩,一柄横插进来的铁锨,不留余地地截断了它。
梁唯诚领悟到,开口打圆场。
苯海拉明:当时的抗组胺药物,治过敏。
“队长,你再这么先进下去,小心许蔓蔓看上你,邀你做上门女婿。”
她的耳朵给肠胃运输了一波油水。
这是你对待蚊蚋、渣滓、害虫的态度吗?
“老叔,这话不敢乱讲。”
它就在她脚边。
蜈蚣慌不择路,顺钢锨往上爬,吓得郑铁强把钢锨一丢,阔大面孔上五官紧急集合,人跳出了几步远。
她身后有警惕的脚步声,有人在靠近,华红霞在喊她,要她避开。
“一条咬人的大害虫,杀了那是为民除害。”
——
杜蘅不接话。
“咱们队长的话就是好听,你们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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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全是眼睛,他清楚自己该谨慎。
所有人的攻击点瞬间变成倒下的钢锨。
……
不接他的夸。
哐哐锵锵——
梁唯诚看着杜蘅的背影,动了动嘴皮,在心里默问。
她一心干活,安安静静,也并不相信妖怪成精,然而的确发生了一件怪事。
虫物的汁水天生有股令人畏惧的臭气,四周静了静。但她对臭气接受能力高,比起当初火车里的人味,比起泼到她脸上的滚烫狼血,这怎么不算十分温和的气味?
有人拉了她一把,接着五六柄钢锨现在她视线里,对着粗大的蜈蚣一通乱扎。
蜈蚣彻底断成两截,变成两个先进分子。
卫生油:棉花收成之后用棉花籽炸出来的油。
精准扎成两截,两排蜈蚣腿还在乱抖。
和嬢嬢有关。
蜈蚣也许也能听懂人类的喝彩。
“妈的,会爬人!”
“老叔不是有心的,大家不要抓着不放。这条蜈蚣恰恰证明牛鬼蛇神总会自己跳出来,向杜蘅学习,横扫盘踞在思想文化阵地上的一切牛鬼蛇神。”
说话老汉明显感受到知青们口气不好,紧张起来,直把目光投向一边的梁队长。动员大会那天,梁队长把他请了去,客客气气的,很好说话一个后生。
知青队里有人冷笑一声。
啃啃哐哐一通乱砸。
余光告诉她,刚才拉她一把的是梁唯诚。
路过的几个老农听说田里出了条大蜈蚣,都好奇地跳下来看一眼。驾驴车的车把式在边上咂嘴,指指点点,这么大个东西,指不定成了精,这么一死,保不定出啥怪事。杜老师你小心啊。
的确是梁唯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