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挨冻是要叫的。
后来她再大些,哥哥不让她这么做了。
王喜春背靠菜黄色的土墙,劳动后还没来得及洗的脸看起来比土墙还疲惫。
她长成了一个顶有主意的姑娘。
“怎么走?”
昭芸的表情只有一秒凝固,很快变为高兴:“我去说呀。”
“怎么说?”
一草一木她都熟悉,逛得透透的。
两条环住王喜春的手臂拉扯他的书包带子,问他怎么回事呀,哥。
昭芸是有骨气的女孩子。
把话说给王喜春的皮肤听。
“哥,我可以回城了,你想回城不?我们一起走!”
昭芸一扯线,他的深思不能再在空中飘荡,必须响应她。
这世上,再没有比哥哥这里更温情更暖和的温度。
春风娇软,苏州这天的风和历朝历代没有两样。
“别胡说,别人听了要招笑。”
他看她一脸雀跃,欣赏不起来。
“我以为只有兄妹才能结婚。”她说。
王喜春又问。
下乡几年劳作,原本从饭铺走回家一小段路尚且喊累,缠着哥哥要背要抱的少女,没了娇气。
从前冬天,从饭铺吃完鳝糊回家,天上飘雪,她靠在哥哥背上,走一段路就喊冷,然后把自己被风吹凉的双手投进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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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口讷。
她像只小狗,在他颈窝里一拱一拱,睫毛刮擦着少年日渐清晰的下颌。
“真的…要…嫁给哥哥吗?”
煞有其事。
十七岁的昭芸,顶着的,不再是十二岁,在他背上胖嘟嘟的小脸。
像个粗糙的下等木偶,只知道提问。
“哥,我想嫁给你。”
少年停在桥堍上。
春风里吹的不再是润物的潮气,而是少女并不含情脉脉,也不暧昧莫测,只像恶作剧的奇思妙想。
他从不对昭芸大声说话,也以为永远不会对昭芸大声说话,到死也不会。可还没到死,他便吼了她,且用最难听的话吼的她。
一座质朴,踏实的石桥,无怨无悔拱着自己的背,任人踩踏。
她不再需要哥哥。
好像是因为发现她放进去的手不老实,总擦玩他的乳头。
突然害病,脸红心跳。
蜕成王家人细长瘦条的身材。
婶娘说她贪嘴,管不住自己,王家几代人细长瘦条,到这一代出了头一个背叛血统的胖脸丫头。她不服气,不顾王喜春阻拦,认认真真把自己蜕了层皮。
“你才说别人的话无关痛痒,现在又怕别人招笑。”昭芸笑他自相矛盾,年年第一名的哥哥居然自相矛盾。
防着她呢。
嘶嘶地叫。
书包带套在脖子上,把他变成个带线的纸鸢。
没等困顿的昭芸想出借口,他看向虚无,不再看她,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他们说,你用下面的嘴说的。”
光嘶嘶不抱怨,随她放,等适应几下她的冰冷,又让她把手掌摊开,贴他胸口的肉,暖和暖和。
从此以后,他的衣领,严守地像难以攻陷的老城墙,一颗颗扣子则是摆在城墙上的旧炮架。
王喜春把自己的背弓得比石桥还弯,为了不让昭芸发现他不自然的脸色,也千万别听见他乱蹦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