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工作衬衫穿在我身上大而空,领口湿哒哒的贴着肉,看着身边比我高出一小座山一样的人,同样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合身又高挑,一颗颗的白纽扣从腰间紧密地扣到了颈骨,不停歇地摆动运工的浅麦色手臂时不时会把袖口绷紧,修长凌然的那双手灵动地跟那些黑色钢铁相交,看的人奇奇怪怪的觉得更热了。
“你”
钢铁厂的日子过的很慢。
在说着类似于讨好的话,叫那个男人“泾哥”。
青雨色的旷地间,伞间的交谈渐行渐远
犹豫着看着前面那个顶着两人工的人,我脱了棉手套,又把手心手背在连
燥热的夏天来的却又快又急,一场雨后太阳就上来了,皮肤从掌心开始发烫,指间总是有着黏乎乎的汗水,我又一次用嘴咬开半个工作手套,拧着脑袋用半个手腕反转着擦拭额头的汗水。
我不解地问:“你不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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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一双修长的手臂环住,男人手顶着一把破旧的黑伞,伞的脊骨断了很没出息地塌了一大半下来,于是我看到男人的后背颈项几乎全部打湿了。
真奇怪,我想,对着这样一双可怜的眼睛,那两个工人为什么会害怕呢?
没等他回答,我继续自顾自地说:“真奇怪,太奇怪了我总觉得我应该很早就认识你了。”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可能你的眼睛太像了”
闻言,严泾很轻地转头看了我一眼,就立马又把眼睛转了回去,看着那些丑陋的材料,他把我要拿走的一块不规则残料给率先分类了,然后才说话,“不热。”
我有点丈二和尚的感觉,但心里好像又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要跟我住一起了吗?”
我把蛇皮口袋抱在胸间,不想让这场急雨打湿了它,在慢慢大起来的雨幕里,我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容易找到宿舍了,正打算回身找个房檐避雨,一头却撞进了一声低沉的“于安”里,雨点不再落下,我抬首就看到了那双一如既往空洞的眼。
严泾没带工作手套,那是一种半涤纶半棉的白手套,做工很粗糙厚重还不怎么透气,为的是保护做工时不被钢筋铁骨划伤,没有加工的原料大、粗、笨的要命,尖利的棱角几乎长满了,稍有不注意就能给手心手背留个口子。
流水线黑色的运输带有着闷热的化工味道,不停地把或大或小的钢铁运输到各个区间,我和严泾分到的是第三协同区,主要是负责把一些粗加工的原料分类。
“回去?”
这不太好。我后知后觉的。太不像话了。在老家一下午都能赶了羊吃草回来再喂一圈猪仔了,噢,顺便还能把柴火给砍了、白米饭给蒸上。
走出了沉顿的暗色后,钢铁厂的外面天灰了下来,风呼啸着刮起许多尘土,我试着举手挡了挡风沙,铁锈的味道在风里送入鼻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雨点就打下了。
我闻着鼻尖愈加浓重的铁锈味,很不明白地跟着走,在手臂滑过的风雨里,我没来由地问:“你是在巷子里面问我要馒头吃的那个人吗?”
严泾很轻地开口道:“回去吧。”
我侧身往他那边靠了靠,伞顶也就大部分遮住了两人,踮脚把伞柄抓握住,我尽可能避开男人的指间,把伞面往他那边推正,然后嗖地缩回手,继续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之前村子里有一条小奶狗,它很早就离开了妈妈”
“像什么?”严泾问。
我愣愣的,支吾着想去做点事,回头看了看其他区间不停忙来忙去的身影,觉得自己闲的不像话——从培训之后,我就被以“老带新”的规则分给了严泾,从上工第一天开始,每天最累的时候只有中下午闷热的车间自然而然升腾起来的困意。
“嗯。”拖走我怀里的蛇皮口袋,有模有样学着我挂在胸前,严泾把伞面几乎全部带在我的头顶,“回去了。”
“宿舍,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