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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过身,喊了一声老板,他看见我用冰块捂着脸,上前一步,掌心当着调酒师的面覆上我的手背,语调放得又轻又缓:“怎么弄的?”

季允风笑了笑,松开了手,转身走了。

我不碰这里的烟也不碰这里的酒,有人拉我过去一起喝我都礼貌拒绝。为此挨了巴掌,但我肿着脸冲人微笑,让他们也觉得扫兴,挥手让我滚。

身后传来季允风的声音。

原来有人对尸体都情有独钟,不失为一种小众癖好。我想我眼里应当全是无力掩饰的厌倦,抬手接过那块已经快要化成消失的薄冰,说:“还是我来吧。”

我带着水果刀去了学校,早读之后班主任来通知,高二年级进行突击考试,今明两天考完六门。

有人说:“能不能给我们也舔舔?”

肚子上被踹了一脚,我弓起背,有人扯我的头发,逼迫我仰起脸,昏暗中我看不清这人的脸,却看得见他眼里折射出的浓烈恶意。他问:“听说你喜欢穿女人的衣服?”

我已经想不起谢酊眼睛的模样,只记得金鱼了。季允风的眼睛突然变得让人憎恨,为什么轻易模拟出那种相似神态,却偏偏不是他。

他问我要做什么,我说防身。

天迟迟不亮,我却没什么感觉,只麻木地来回穿梭。这样的生活也能适应得很快,甚至开始思索我是不是本来就该过这样的人生。至少是有工资,至少是能活下去。

我没说话,面前的人看着我,“啧”了一声,拽着我的头左右晃了晃:“还装什么纯?给我老实点跪下去。”

快跑出巷子时,一个手肘砸在我的侧颈。我瞬间被眩晕感击中,差点没吐出来,但已经一脚跨出了巷子。路灯不亮,但好歹有光,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和怒骂声停了,我撑着墙回头看,几个模糊的身影往巷子深处跑去,渐渐看不到了。

我发现季允风和人说话的时候也会很认真地看着那人的眼睛,瞳孔里流露出一种温情。他看着我,我也定定地看着他,突发奇想想在他眼睛里找金鱼,花费一时半刻,却怎么找都找不到。

班主任闲着没事,在教室里背着手前后踱步,时不时强调考试

天还是亮了,我去冲澡,换了衣服。制服有人专门负责洗,但我自己头天换下的常服只能借了脸盆和肥皂站在卫生间里手搓。

相册也不遂我的意,居然一张谢酊都没有,一张都没有。明明今天上午还见过我们的合照,我却已经想象不出他五官的细节。原来脸盲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走掉的人连记忆都一并带走,连回忆都不肯留。

身后有人用鞋尖在我小腿上踢了踢:“还喜欢舔男人鸡巴?”

这里的生意似乎每晚都很好,大概是服务比一般酒吧更加多样化。一楼有舞池和卡座,二楼有隔间,方便发情时进行肉体交流,当然喜欢如果刺激也可以选择更逼仄的卫生间。我只负责上酒,我的同行里有人负责上烟。那些烟一条一条卖,他们在烟里掺东西,吸的人神情和外面蹲在路上的一样恍惚。

衣领已经湿了一大片,我扔掉冰块,找来纸巾擦衣服。

进了站,车厢里人不多,我坐在座位上低头看自己,除了衬衫脏了点,没有明显的外伤。对面玻璃上映出我一张死人脸,惨白无血色,眉梢眼角全是颓废,勉强勾起一边嘴角都像是在演恐怖片。

我对他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

手,一把把我拽进去,往深处拖。

把洗好的衣服和其他清一色的制服挂在一起晾,做完这些距离去学校还有不少时间。我的脸还肿着,去冰柜里拿了冰块敷,蹲在地上想了想,又去吧台问调酒师切柠檬的水果刀有没有多。

我靠着墙缓了一会,继续往地铁站走。

睡了一会,我无征兆猛然惊醒,强烈心悸攫取呼吸,刹那间以为自己身处异度空间。双手先于大脑思考便点开相册,眼睛无神空洞无意识往下翻,却只有蓝莓冰沙香草冰淇淋和公仔照片等等生活碎片。我不喜欢拍人,自己不入镜也不爱拍别人,因为要走的人总会走,不走的人每天都能看见。

他惨叫了一声,松开了我的头发,捂着眼睛后退。身后有人反应过来后在我背上踹了一脚,我向前踉跄。余光里有拳头从侧旁挥过来,我一闪身,飞快地往巷子口跑。

先去换了制服,离上班还有一个半小时,我照旧去角落里找了个地方睡觉。这里似乎没有员工守则,也没有人告诉我不能占用客人座位睡觉,我就理直气壮睡得踏踏实实。

学校经常这么干,我已经习惯,在一片怨声载道骂爹骂娘中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清空抽屉把书搬到走廊。

“谁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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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照着他的眼睛捶了一拳。

我说谢谢老板。

季允风神情抱憾,低声说下次记得小心些。他接过了那块冰,在我脸上缓慢地揉,冰块浸染皮肤温度,有融化的水流下来,弄湿了我的衣领。

我放松下来,四肢就瘫软了,向后靠着一动不动。唯独眼睛还睁着,害怕睡过去坐过站。但这样直挺挺着不闭眼,会不会更像是死不瞑目。

只是在这样嘈杂混乱的环境中,尽管疲惫的大脑得以得到聊胜于无的休眠,却似乎无精力再去营造出一个梦境。刺伤谢酊后我睡觉便没再做过梦,梦里只有一片黑沉,再没有色彩声音光线人物鬼魂。

我在吧台等了一会,等回了调酒师,还是向他借了水果刀。

可我在将要醒来那一刻惊觉短短一天自己就快要想不起谢酊的脸。

出了地铁后再走一段路,拐进那条街道,我走进burstgu。

调酒师离开了,短时间内大概不会回来。季允风握着那块冰打转摩挲,渐渐从脸上揉到嘴角,手指甚至摸到我的嘴唇,一种充满暗示的玩弄。他俯身问我:“接过吻吗?”

闹钟突然响起拉回了我的神思,我觉得自己只睡了十分钟,没想到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收起手机去端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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