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伏特加,考虑到邵岚比较喜欢甜的,橙汁比常见配方多加了5厘升,然后半盎司冰凌果汁调节口味,冰块在混合间发出令人愉悦的响声,完工。
冰块通过棱角折射暖黄色的酒体,指尖下触碰杯子的感觉冷冷的,但寒冷不再被邵岚担忧或惧怕。
他没见过这样精致的酒。酒倒不是不常见,有的时候其他的商品会冒险带回来劣质的酒,或者什么人随手给的奖励,有的时候还有香烟。
他们会聚在一起,伤痕累累,失去希望的人们依偎着彼此买醉。被准许放风的夜晚走出地下室,在荒芜的院子里,高墙之内围成一圈,沉默地去看那一丝火星。
供人虐打,被挖走器官,趴在富人的脚下当条凳子或看门狗,和邵岚呆在一起的同类并不和他交心,一群没什么特殊的奴隶,和一个精致漂亮但因为伤痕和残缺要被特价处理的滞销品。
清甜的橙汁,冰凌果的微酸和雪的清苦,微量的酒精温柔地在邵岚的脑海中穿行。
“要换一个位置吗?来试试看。”
楚铮走到这边,把吧台交给邵岚。
他放松地把胳膊搭在台面上:“就当我是个普通的酒客就好,今夜的调酒师先生。”
邵岚莫名有些紧张,他记得楚铮的步骤,也记得昔日那些人怎样往胃里灌酒。
这个,这个,然后是这样。
“咳咳……”
入口的滋味和楚铮能设想到的所有可能都不一样,邵岚几乎是递给他一杯橙汁。
“喝那个不好。”邵岚头一次有些自己的想法,发丝将蕾丝眼罩遮掩一半,漂亮的左眼却清清亮亮,他试探地去看楚铮,又倏地垂下眼睫。
楚铮有些惊讶:“为什么呢?”
也许是酒精开始支配大脑,邵岚绕过吧台,伸出双手抱住了楚铮。
“我的世界告诉我不幸的人会喝酒。”
买醉的同伴,涨红着脸的嘶吼,大口大口的呕吐,吐掉胃里为数不多的东西。捶打地面直到鲜血淋漓。
“喝酒又带来新的不幸。”
有件事邵岚欺骗了楚铮,他今天是第一次喝酒。
他在下等品的奴隶堆中不合群,有人讽刺他是掉入猪圈的月亮。他们挣扎着乞食,但月亮说不定有朝一日又回到天上。
所以你假惺惺地和我们为伍做什么呢,既是不满,也是提醒。
邵岚半跪在地上,靠着楚铮的身体,把臂弯和头搭在他的腿上。
邵岚不和那些人一起喝酒,也不会凑成一堆,人接人去抽唯一的一根烟。
自甘堕落的人不会迎来救赎,因为对他再好的人也只是钥匙,只有自己才能够打开那扇门。
楚铮没想到邵岚会关心他,愉悦地开始低低地笑,邵岚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所以,喝掉刚刚的那杯酒,邵岚在不幸吗?”笑够了,楚铮低下头捧起邵岚的脸,掌心内是一朵坚韧的花。
邵岚抓住了覆在他脸颊的手,认真道:“没有。”
那只眼睛里,氤氲着琥珀一样的光,在恋人钟爱的眼神下,没有一寸血肉会因为无爱而沦为雪白的飞灰。
未等邵岚继续说什么,楚铮一把把他抱起来,胳膊穿过他的膝弯:“地板上凉。”
他不着痕迹地掂了掂,怀里的身体太轻了,根本不是一个成年男性该有的重量。甚至楚铮忘记了刚刚准备做什么,脑中飞速闪过补身体的各色菜谱。
被抱起来的时候邵岚轻轻“啊”了一声,未摄取过酒精的身体对酒精的抗性很差,邵岚盯着楚铮的脸看,背后吧台的灯带就像是破碎的星星。
“那边是……月亮。”
落地窗的窗帘没有拉,二楼很好地能看到一轮皎洁的圆月。
楚铮抱住他走过去,邵岚试探着伸出手,把手掌贴在玻璃上。
“在做什么?”楚铮觉得有点好笑。
月光透过邵岚张开的指缝,就像光透过地下室,和铁笼的空隙。
突然,他指尖所及,窗外一盏灯亮了。
星星点点,万家灯火开始复苏,亮起的一个个窗格将光亮送至拉远的城市,电力恢复了。
“来电了。”楚铮及时捂住了邵岚的眼睛,担心他从黑暗骤然进入光亮环境视觉短暂的那几秒失明。
邵岚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洗漱的了。
晕晕乎乎,他任由楚铮站在背后,对着洗手台的镜子用毛巾给他擦脸。
“不想睡……”喝醉的邵岚倒是坦率很多。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两人之间的枕头堆已经被拿掉了。楚铮坐在床头,邵岚半靠在他的怀里。
“……好。”
“从前有个很馋的小孩,他看见一个老婆婆在吃糖饼。”
“然后,老婆婆问他,你也想吃吗?小孩点点头,老婆婆递给他一个糖饼。”
“唔……”邵岚闭上眼睛,楚铮轻轻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
“小孩吃完了,老婆婆问他,你还想吃吗?小孩点点头,老婆婆又递给他一个糖饼。”
“小孩吃完了,老婆婆问他,你还想吃吗?小孩点点头,老婆婆又递给他一个糖饼……”
“小孩吃完了,老婆婆问他,你还想吃吗?小孩点点头,老婆婆又递给他一个糖饼!”
邵岚虽然意识模糊,但也察觉道不对了,他含含糊糊地哼了一声:“不要糖饼了。”
楚铮笑了:“好吧,那小孩不想吃糖饼了。”
“头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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