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下车江沅的手就被一把握住,萧进的手心滚烫,他的手掌好大,完整地包裹住他的,分明很用力,却还有几分颤抖。知道儿子还处在排斥的状态,萧进也不能说什么“到家了”这种话,只能是抓紧儿子的手,再搂紧他的肩膀,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江沅一直低着头,其实坐上车后不久他就不再挣扎了,他放弃了,他干脆认命地沉默着,只是时不时地抽泣一下,疼痛一阵一阵的不停,因为他回不去他的家了。
他完全被萧进牵着往前走,走进陌生的楼道,走进电梯,开门的声音一点点地打压着他的神经,眼泪差点又要掉出来。“啪”的一声,客厅里灯就被打开了,萧进还握着他的手,关切地问他:“沅沅,你饿了吗?是想先吃饭还是先休息?”
都到这里了,江沅就马上厌恶地甩开他的手,他连着后退,现在抬起头来就要瞪他,可视线刚一接触到萧进的脸又害怕。他除了杀人,他还打过多少人,恶事怎么可能只做一件。现在自己都落到他手里了,还不是想怎么处置都行。
萧进的胸口一阵酸涩,他还是缓声道:“那爸爸先带你看看房间好不好,你有什么需要都跟我说。”
听他自称爸爸真是有种强烈的矛盾感,他怎么当爸爸,他能当爸爸吗!从小就消失的人,现在有什么资格到他面前装温情。
江沅抿着嘴不说话,萧进再往前一步他就摆出极度排斥的表情。萧进只能马上后退,顿了顿后又在前面带路。这是间两室一厅的房子,暖黄的光在天花板上铺落,家里摆着不少布艺品,房子不是很新,但很能显示出几分温馨,就是江沅喜欢的感觉。江沅的房间在客厅的右边,也是家里最大的那间。萧进又带着一点期待地打开房间,这是儿子住的,房间里的每一处都是他精心布置,小到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落下,他的父爱来的太晚,却又异常汹涌,他一样样地问着江辄止,恨不能把所有江沅喜欢的东西都填进这个房间。现在终于能呈现给儿子看了,不同于他的忐忑,江沅是不情不愿地过去,他又垂下了头,他甚至都没有好好看一眼这个房间,才一进去就握住门把手,那意思就是让萧进出去。
萧进掩下心头的失望,还是说:“沅沅你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爸爸明天就给你改。”
江沅连看也不看他,下逐客令:“我要睡觉了。”
“好,柜子里有衣服,爸爸都是按照你喜欢的牌子买的。你要是穿不习惯,明天爸爸就会帮你把行李都拿回来。”
行李,都还在江辄止那呢。也只能萧进去拿,江辄止是不会再送来的,他躲都来不及。
江沅心口又是一阵痛,他实在是不能再听萧进继续说下去了,自己先关上了门。
那道代表拒绝的门就在萧进面前阖上,萧进盯着房门看了一会,还是又说:“沅沅,你要是饿了就跟爸爸说,你不想出来也没关系,你说一声,爸爸把晚饭端过来给你……你的房间是自带洗手间的,那些沐浴露,洗手液,你要是不喜欢,爸爸明天也给你换。”
“沅沅,爸爸一定会对你好。”
“爸爸真的很想你。”
江沅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可这些话也进入不到他心里,萧进精心布置的房间连看一眼都不想,他还在为江辄止伤心,难受到抱头痛哭缓解不了一点那痛。这一天的跌宕起伏实在让他无法承受,明明早上他还抱着江辄止的腰,还能依赖地叫爸爸……江沅忽地回想起那锅海鲜粥,那一桌摆得满满当当的丰富早餐,他还说两个人哪里吃的完……
江沅哭着把手机握在手里,可接着又把手机一把摔掉。他咬着牙急遽地喘气,整个人又气又痛,难受地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靠着墙根沉到黑暗里。
萧进同样是一夜不眠,他一直守在房门外,担心着儿子,却又不能进去看一眼。再这样,儿子只会更讨厌他了。
整整一夜也没什么动静,江沅没有喊饿,也不觉得渴,他只把自己关在房间,要断绝一切的联系。
萧进本来也不能去打扰他,只能继续守着,早上他敲过了门,江沅没有理他,中午也敲了一遍,江沅还是不说话。这时候萧进终于觉得有点不对了,他改为重重地敲了两下门:“沅沅,你在里面吗?”
他慌乱起来,他一直守在外面,沅沅不可能当着他的面跑出去。
“沅沅,爸爸知道你不想理我,那你说一声,让爸爸知道你在。”
依然没什么声音,萧进这回肃声道:“沅沅,你再不说话爸爸就进去了。”
他的手贴在门上,这回不再犹豫了,转了两下门把手却又转不动,只能狠狠心,抬脚猛踹了两下,把门“砰”一下踹开。
房门打开,反弹到墙上,萧进急得大喊:“沅沅。”
马上看到地板上缩着一团人影,他像是睡晕过去了,就算是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能把他唤醒。
萧进心跳如鼓,猛然几步冲上去抱儿子:“沅沅!”
江沅紧紧闭着眼睛,他完全处于人事不省的状态,嘴唇煞白,两边脸上却又发红,他的两条手臂还抱在一起,显然是受了一夜的冷。萧进摸摸他的脸,又贴上他的额头,手心就感觉到一阵滚烫。
萧进是急疯了抱着人就往外冲,下楼拦住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他抱着江沅坐在后座,让人躺在他的腿上,又怕连这点也会让他不舒服。他贴着江沅发热的身体,把他的愧疚都密集地越熨越热,几乎就要烧死他自己。一整晚,再加一个上午,他甚至都不知道儿子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他怎么就不知道进去看一眼,就算儿子讨厌他又怎么样,哪怕早一点也好,儿子也不至于高烧到晕过去。
他是真的一点警惕都没有,江沅哭了一整晚,他连安慰也做不到,他真的适合当爸爸吗?
萧进这样绝望地想,可他抱着江沅的手还是不能松开。
到医院后他给江辄止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下江沅的情况,电话那边椅子的推拉声刺耳的响起,连带着好像撞倒了什么东西,江辄止急着要了地址,然后迅速地挂断电话。
本来是安排在输液区,但萧进坚持要了间病床,好让江沅躺着休息。江沅到现在还没醒,就算是醒了也会处在伤心中。萧进站在床头盯着人看了一会,看他还是紧阖着的双眼,又转过身出去了。
他独自坐在病房门口冷冰冰的金属椅上,几乎是刚坐下江辄止就来了。他跑着冲向病房,也不跟萧进说话,首先就要进去。可他刚握上门把手又停下了,最后只是隔着玻璃窗静静地看上几眼。
“怎么回事,刚回家一番。
萧进又捏他的脸,还搂着儿子又亲又贴,他现在越来越喜欢抱着儿子亲昵,还要唾弃一下以前的自己,怎么会觉得父子间不能太亲密,父子间怎么就要规规矩矩的只是说话给生活费。那都是普通的父子,哪像他跟儿子分开了这么多年,小时候错过的都要现在补回来,所以爸爸抱小孩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笑闹着又把他抱到了腿上哄,江沅被他捏脸捏得人都烦了,就要甩他的手,房门口却突然地响起一个声音:“怎么都躲在房间里,跨年夜要这么过?”
江辄止正笑着站在门口,他的一边肩膀抵在门框上,唇边的弧度有几分僵硬,又催促俩人出去:“进哥,我一个人可对付不了一桌的菜。”
萧进又搂了江沅一下,极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把江沅的头发都揉乱:“这小家伙又闹脾气,小孩的心思就是不好猜,这不刚哄好。”他还要动手把人抱起来,但被江沅挣扎开了,萧进是笑得更宠溺了,“看看,你江叔叔都急了,我们出去。”
江沅脑袋昏昏,被江辄止这样看着,他心里一下全乱了,脸上烫的吓人,只能被萧进牵着手,跟在他身后默默地出去。他似乎没有听到江辄止离开的脚步声,经过门边的时候他才鼓足勇气抬头看了看,江辄止正好转过身,跟在他身侧一起出去,同时他投下的那一眼,转瞬即过,冰冷的没有一点笑意,好像一根锐利的刺,直直地扎进了江沅的心口上。
江沅都呼吸不上来了,连恼怒都透着股无能为力,江辄止怎么能这样看他!
他魂不守舍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个男人都在厨房里,厨房小,被两个大男人的身影完全占据。他们在一起择菜,切菜,配合的一步不错,厨房里充斥着俩人忙碌的声音,其余的话也不多说,江辄止没有像以往那样追问江沅最近的生活,萧进也不急着炫耀,反正江辄止刚才也看到了,他现在跟儿子到底有多好。
窗外有隐隐的鞭炮声,这才把节日的气氛传进了这个家一点。眼看着天已经黑透了,热气腾腾的饭菜香飘进了客厅,萧进在叫他了:“宝宝,过来吃饭。”
一想到要跟江辄止坐在同一张桌边,这回不会觉得期待了,反而心像被抽紧了似的难受。从他进门到现在自己还没叫过他,那等坐下了该怎么称呼他?江爸爸?江叔叔?
就在这餐桌边,江辄止逼着他认亲,他不肯,江辄止就打他……
还没吃饭,江沅的嘴里已经涌满了苦味,他抬眼看不远处的餐桌,又想这不就是江辄止期待的吗,要跟他爸爸相认,那就做给他看。
萧进早把自己身边的位置空出来了:“宝宝,坐这里。”
江沅马上听话地坐下,先亲热地叫一声:“爸爸吃饭。”
萧进愣了愣,斜眼一扫江辄止就知道儿子今天的异常,他也配合着抬手抚了抚江沅的头发,依然是满眼疼惜。
叫完了“爸爸”,又转向江辄止,好歹是把满心的伤痛忍住了,规规矩矩地说:“叔叔也吃饭。”
然后才不管那俩人怎么看他,自己拿了筷子就闷头吃。
只是静了几秒,桌上就开始了筷子跟碗碟的碰撞声,江辄止是咀嚼了两口之后才慢悠悠地说:“我来之前还担心,现在没事了,你跟沅沅相处的不错。”又说,“就是亲父子才能这样,一开始沅沅还那么排斥,现在都已经分不开了。”
萧进很开怀:“也是你说的对,沅沅这么懂事的孩子,当然知道谁真心对他。”
江沅用力握着筷子,不想说话,只能狠狠吃。
萧进又给他夹菜:“宝宝今天早点睡,这几天放假,爸爸明天带你逛逛。你江叔叔的商场不是在做活动吗,正好去给他捧捧场。”
江辄止说:“哪里能让进哥你出钱,沅沅看中什么跟我说就是了。”停了一停又说,“你也放假了吗,不要节日补贴了?”
萧进跟着显出一点自豪,声音是对着江沅的:“听宝宝的,他上次说让我换个工作,我觉得也是,我得为宝宝多赚点钱。”
江沅这回肯放下筷子了,皱着眉向他:“我又没嫌你穷。”
萧进那一脸不知道多开怀:“当然,宝宝最懂事。”
窗外的烟花四起,夜越深了,聊的话反而越多,萧进还拿了啤酒出来,江辄止本来说喝酒了不能开口,萧进刚好趁机挽留:“就在这睡一晚,你睡我的房间,我跟宝宝挤一挤。”
江沅的喉咙像是梗住了,两条腿都在发抖。他其实已经想到这个问题了,只是他真又说不清了,他到底盼着江辄止同意还是拒绝。
江辄止还在犹豫,萧进又劝:“这房子本来就是你准备的,你就当在另一个家休息一晚,这有什么关系。”
江辄止说了句“好”,终于还是同意了。
隔了两分钟,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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