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哦。”谢芜说,“可能是今天,可能是明天,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你看过《边城》吗?你现在就像翠翠。”
谢兰的灵魂回归,肉体还不适应,只是看着他去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找出医药箱给她重新包扎伤口。
救护车终于到了。车上她吐了,又一次自残,谢芜出来过一次,很快她又占据上风。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按不住她,得加上两个担架工并一个司机。她被缠上束缚带,打了镇定剂,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简一:“……”
“真的没有?”
谢兰看他,心里涌出一股烦躁:“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在这里。”谢芜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她一般住在这里,有时候也会跑到右手或者右腿去。”
简一抿唇,又咬了口下嘴唇,力道没掌握好,咬得有点痛。可他绝没有露出一点不适到谢芜跟前,非常坚强。
他们之间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已引得周围人看了过来。谢芜不喜欢别人探究的目光,率先往电梯门走去。
电影里的男女主已经亲完了,但坐在她们前面的情侣似乎把这里当做他们的宾馆,开始旁若无人地亲热起来,男人压抑的喘息和女人刻意压低的呼声在他们的座位里飘荡,漏了些许到谢兰和简一跟前。
“谢兰呢?”他问。
简一就是这时候摸上谢兰的手。
简一:“……”他不想说话。
简一问她:“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是这样吗?
后半夜谢兰被热醒,起来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觉得脑袋有点晕,就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
简一:“……我有小学文凭。”
谢芜竟然还等着他,她看见他,朝他微笑,这是谢兰不会有的笑。
谢芜见吓不着他,又站直,耸耸肩:“好吧。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外面还在下雪,把世界照得透亮。她起身时不小心碰倒杯子,玻璃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在安静的客厅发出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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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兰说:“不。”
影院的人已经走了个干净,谢芜率先走了出去,简一跟在她后面。
可谢兰像是完全没听到似的。她被简一不能算是亲吻的吻惊到了,她一时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简一:“我不是薯片,不需要脆、脆!”
“看不见。”简一很诚实。
“没事。”谢兰说,她的语气硬邦邦的,“你有什么想要的?”
她还记得简一,主动跟他打招呼:“哈喽,小一弟弟。”
“你爱谁啊?谢兰?”
谢芜:“……你是文盲吗?”
原本不算什么大事,但她忽然盯着那堆碎片不动了。直到她动了,像卡带的机器般蹲下身,捡起一片残缺的玻璃。
谢兰说:“这里有监控,人能看见我们。”
贴在她怀里,暖乎乎的一团。
谢芜恍然大悟:“哦,半文盲。”
她的脑袋昏沉,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飘出身体,不断往上升去。上升、上升、停住。
“你能看见她吗?”
买点东西哄哄好了。她想。
谢芜:“真没想到咱又见面了,啧,缘分。”
谢芜挣扎着喊:“这是我的身体!”
谢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简一不依不饶地问。
不需要交流,她只需要把谢芜掼倒在地。她们之间的博弈像拔河,目前已处于一个僵持的阶段。谁都奈何不了谁?
她其实不在乎这些,但她只是突然不想在别人接吻的地方去吻简一。一种奇怪的坚持,突如其来的不愿。
“咱又见面了。”
“嗯……想跟你去看电影,算不算?”
治疗治疗,她听见这个词心里就烦,但简一扯扯她的袖子:“试试吧?”
他抢走自己手里的玻璃碎片,扯开衣服给她绑在伤口上。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牛劲儿,硬是把她馋扶起来按坐在椅子上。
简一的脸一下就白了。他没再说话了,直到谢兰出院,他也只是跟在她后面沉默不语。
她凑到简一跟前,那双碧绿色的眼眸盯着他,像浓绿的森林,望着望着,能在森林深处听见野兽的嘶吼。
她往手臂上狠狠一划,伤口处先是渗出些许血液,随后便是大股的血。她感觉不到痛,她的耳边只听见了谢芜的咒骂。
于是谢兰带他去了电影院。不是私人影院而是公共影院。她两都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演员,所以随便找了一部影片。
他的问题像接连不断射出的弹珠,一个个往谢兰跟前砸:“头晕不晕?痛不痛?还想不想吐?手呢?我去叫医生过来,你等我啊。”
简一亲完她也不说话。两人之间很安静,但简一还是握着她的手。
简一还在问她:“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你的身体?”
谢兰手臂上的伤不算严重,上医院重新包扎了就没什么大事。需要接受治疗的是她的精神疾病,如果她不想进行人格融合,平时也需要接受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
简一悬着的心终于摔死了。
谢兰回头,看他低着脑袋,像只垂头丧气的天鹅。她站定,等他走过来。
谢兰一言不发,她掐住谢芜的脖子,很用力,她感到窒息,却不肯松手。头晕眩至恶心,她闭了闭眼,睁眼时简一正在奋力去扯她箍紧自己脖子的手。
说完没等谢兰回复,他就冲出去找医生去了。
她身处黑暗,在光明处看见谢芜。
“比喜欢还要多,那就是爱,对不对?”
她的头更晕了,好像在经历着一场颅内的风暴。她闭上眼,睁开眼是黑色的,她知道自己要回去,一路狂奔,以她的血管她的神经为道路,一直跑到光亮处。
准确来说是简一挑的,看到男女主接吻时谢兰才意识到这是一部爱情片。坐在她两前面的情侣已经开始楼抱着亲吻了,在频闪的电影光中,能隐约看见男人把手伸进女人的衣服里。
简一想了想:“现在没有。”
谢芜笑容的弧度毫无变化:“你猜。”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阵雾,但简一还是捉到了。
她摸摸自己的嘴唇,温热的,没有因为一个吻而变得更热或是更冷。
她很累,迷迷瞪瞪地睡着了,醒来时她发现简一握着她的手,趴在她的床边睡觉。他的眉头皱在一块儿,很不舒展,她抽出手他就醒了。
简一却忽然倾身,吻她,蜻蜓点水的一碰,又一触即分。
她又划了自己第二刀。
直到电影散场,稀拉的看客陆续离开,就连前面的情侣也黏在一块儿走了,简一不知抽了什么风,忽然说:“我爱你。”
简一猛地偏头看向她,谢芜很不屑地说:“小弟弟,你去配副眼镜吧。”
简一:“你,你为什么要抢走她的身体?”
他问她:“你要不要吻我?”
她猝然松手,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简一把她两只手紧紧攥进怀里,生怕她又发疯自己掐自己。
她头顶天花板,看见自己仍在一下下划着自己的手臂不知疼痛,也看见了冲到自己跟前的简一。
简一:“你凭什么说你是主人格?”
简一走到她跟前,小心翼翼地开口:“兰姐,对不起。”
简一这回就没有往常的好眼色了:“不能总这样。”
谢兰拿开自己的手。
“她的身体?”谢芜的声音带着能冻结人的温度,“你搞清楚啊,这是我的身体。你懂吗小文盲,我是主人格,她是副人格,这个身体是我的,她住进我家你还想让我给她腾位置,梦还没醒吧?”
也许是她的幻觉?
谢芜的笑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