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蕴心里突了一下,没吭声。敖七缓缓地转过脸去,看看裴獗。躲在山里做伏兵的时候,他是有听闻裴獗在并州城大婚的。可那时候,只当阿舅为引萧三上钩使计,冲击感没有面对面,被提醒要叫舅母来得那么强烈。周遭突然安静下来。至少在敖七的耳朵里是没有声音的。他没有叫舅母,叫不出来,喉头像被塞子堵住了似的,眼眶突然便湿润了。少年郎的梦破碎得猝不及防,他甚至来不及好好地告诉女郎,他那些羞涩得不敢示人的情感,梦里的人就变成了舅母……“时辰不早了。”裴獗脸上淡淡的,转头命令随行的人,“上船。”“领命!”齐刷刷地应诺声,唤回了敖七的神智。他红着眼看向冯蕴,低低地问:“阿左和阿右好吗?”冯蕴感觉到少年郎的目光,从炽烈变得幽凉,又多了几分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克制和隐忍,心里扎了一下不是那么舒服。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笑着,点头。“他们很听话,很可爱,我离开花溪村的时候,是平原县君来接的人。这时应该已经返回中京了。”敖七咽下嘴里的苦涩,笑得僵硬。“那就好。有劳女郎。”说罢,他不顾阿舅是什么脸色,扶刀朝岸边走去。挺拔的背影,显出几分落寞。周围的侍卫都看出来什么,但没有人说话。众人陆续上船。马车,兵器,行李等也都搬运了上去。鬼河夹在恒曲关山峦和红叶山脉的中间,通往淮水,两侧山岭绵延,丛林叠嶂,很是险峻,不仅河道险,据闻山中蛇虫鼠蚁,猛兽成群,还有险瘴毒雾,所以,周遭无人居住,除了军队,几乎不见人烟。等冯蕴上了船,敖七才又走到冯蕴的面前,有点愤愤。“将军何故把并州让给萧三?”他年轻气盛,正是寸步不肯相让的年纪。在他看来,为了守住并州,北雍军拖延这么长的时日,又闹出这么多事,把女郎都召来了,还搞了一场不正经的婚礼诱敌,结果又轻易放弃走人,实在不可理解。他的询问里夹杂着怨气。裴獗没有回答他。而是侧目问温行溯,“温将军如何看?”温行溯正准备登船,闻声看一眼敖七,笑了下。“两次攻城,并州所置堑壕障碍已被齐军破坏殆尽。且邓光叛变,城门一开,守城的代价太大。这是其一……”敖七看着他们。心道,还有其二不成?裴獗平静地听着。温行溯又道:“其二,并州唯有红叶谷这一条险道可通信州,如同飞悬在外的孤地。物资、粮草都将后续无力。守城这些日子,已然消耗殆尽,趁势全身而退,不用太难看……”敖七道:“那不是便宜了萧呈?”温行溯沉吟一下,黑眸微暗,“那可不便宜。寇善部和谢丛光部是萧呈的王师主力,从台城带来的精锐,就如同萧呈的左膀右臂,如今手臂让人卸掉了一条,便宜吗?”更何况,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还是失去了冯蕴,对萧呈来说,简直是血泪之耻。裴獗看着敖七,“温将军说得没错,看事不可尽看表面,更不可意气之争。”阿舅是在教导他,要让他多学多听,多向有经验的将军交流。要换在以往,敖七肯定会沉下心来仔细分析,然后悉心地请教……可他此刻心里乱糟糟的。看什么都不顺眼,仿佛失去了全世界。“属下愚钝。受教了。”他垂眼耷眼地嗯一声,便掉头干别的去了。冯蕴上了战船,便去舱里补眠。兵荒马乱的一夜,她精神高度紧张着,眼下已是疲累不堪,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和衣躺下去,很快就昏睡得没有了意识。大满和小满坐在她的身侧,也垂着头,靠着船壁,睡了过去。她们都太困了。安心地睡着,无知无觉。当外面山呼海啸的呐喊声响起来时,冯蕴都没有丝毫的反应……“大将军,齐军追上来了。”并州城的北雍军人马已陆续撤离,齐军主力一旦进城,很快便可以占领那座城池。萧呈这次吃了暗亏,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追是一定会追上来的。但速度这么快,还是让人有些意外。裴獗站在甲板上,迎风看着岸边涌动而来的齐军,一言不发。“布阵!”石隐大声吼叫着,指挥若定。“拖住他们!”行军打仗在外,攻城退败逃亡都是常态,北雍军早有一套熟悉的阵法可应用到各种场合。重骑兵、轻骑兵、盾兵,弓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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