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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到九月十三四,届时再往县里去交,更不打眼。虽不交粮,但不妨碍桑萝去现场瞧一瞧的。这一瞧才更瞧出了这时胥吏的恶劣和百姓的艰难,原来交税的时候还得再给胥吏陪尽笑脸,再悄悄塞几个钱的好处。收粮的胥吏带来的称粮的量具是斗,收多收少全在那胥吏的心情上,给了孝敬的,那斗平平的就给过了,没给孝敬的,称一斗粮那胥吏能一人踹上个几脚。没错,照着那称粮的木斗上脚踹,原本已经堆得冒了尖儿的粮,几脚下去就往下变浅了好大一截。这时候你就是再献上孝敬,那胥吏都不带收的,不够就是不够,再往里添粮吧,哭都没用了。只出了一个这样的,满村子人都瞧着,后边再没有不识抬举的了,只是大家面色都不好看,偏偏当着那胥吏的面还得陪着笑脸,陪尽小心。桑萝觉得憋屈得紧,领着跟来的沈宁回家去了。九月初九,桑萝又跟着去了趟县里,往永丰斋送了第一批用模具做出来的水晶脯,东西委实不错,严掌柜验过货后笑得是见牙不见眼,痛快的就给桑萝结了四百文的账。这一回陈有田和周村正他们依旧还来买粮,县里的粮价已经涨到了九十二文一斗了。真的,眼见着这粮价三两天就往上飙好几文,县城主街上的行人脸上都绷出了点风声鹤唳之感了,粮铺外排出了更长的长龙,陈有田他们得一开城门就进城,不然照着从前那个时间点冲进来,还没等排到他们,粮铺当天的粮就卖完了。如果说陈家、施家和卢家一开始出来买粮是因为听了桑萝和周村正的建议而囤粮的,那么这几天看着粮价这个涨法,听着县里排队买粮的人各种担心议论,各种防患于未然的观点,囤粮的决心反倒是愈发的坚定了。其实,时间一天天耗在这里,一天一两斗的买才能攒下多少?没奈何,他们就是想多买也买不起,粮是一天贵过一天,买到后边只能七八升□□升的买了,这也得一天天来排队,连省个力气几天一来都不敢,就怕几天后来那粮价又要贵上一截。桑萝这回把这几天卖豆腐积攒的钱也基本都带了出来,凑在一块,也只买得起一石四斗。不过想着这天气有随时转凉的可能,桑萝还是捏了点钱在手上,只买了一石。而周村正家,现在已经不止周村正自己来,他两个儿子也办好了过所和周村正一起出来买粮了,另有两个年轻人同行,听说是周里正的儿子。实时粮价在十里村周边各个村子里慢慢也传播开,十里村里,原本不以为意的人,慢慢也开始焦灼紧张起来。和陈家、卢家、施家说得上话的,去问他们三家情况,大多数人开始往周村正家跑。“不就是受灾吗?咱大乾这么大,哪年都有那么一两个地方受灾的吧?从前粮价也会涨,也没涨成这样呀?”周村正能说得出个啥?这时代,大多数人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本县县城,甚至有人一辈子也没进过县城的,因为路远,因为进城哪哪都要花银钱,也因为各种管制。因着此,隔着一州一县的消息都不容易传播出来,何况是更远的地方?他知道的都跟大家讲过了。这一夜,十里村小半人家夜里睡不踏实了。倒是桑萝,粮食当初借着许掌柜的钱就已经囤到明年秋了,后边的囤粮也一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心里反倒是安定,做完了当天的枣糕和神仙豆腐,带着两个小的早早就洗漱睡下了。夜半是被冻醒的,整个人缩成一团,冷了许久,才终于醒过来,她坐起来,搓了搓冻得冰凉的手臂和身子,借着屋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发现小兄妹俩也蜷得虾米似的,挤作了一团。桑萝想也不想,抱起自己那一床薄被,挤到了沈安那张新床上,三个人挤在一块,盖两床薄被,这才好些。桑萝捏捏那被子,夏天的薄被,真的只是两层麻布而已,顶多算得上是被单,庆幸白天在县里留了四百多个钱在手中,今天下午又收进了两百六十多个钱,手上现在有七百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