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叫他们上一上手,麻袋也是好东西,她特意花钱从县里买回来的,亲家一场,送王家了。就是不知道老贼公老贼婆会不会把嘴气歪,可惜看不到那是个什么光景啦,不过她自己想想也够乐呵的了。……卢家这一段其余几家不知道,半山小院里大家吃过晚食,釜碗瓢盆是彻底不用了,开始大收捡。忙到天彻底黑透,可以说,除了床上的枕头被褥,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夜里小睡一觉,天不亮卷一卷绑好,挑着就能走。至于这院子、各种架子家具、灶屋里一些太沉的米缸石磨之流,这些实在没法带走的,也只能遗憾留下了。东西都收好,已近亥时,山里村里皆静了下来,卢家兄弟在灶屋里打好地铺准备睡了,桑萝和沈烈带着两个孩子也正准备放了帘子各自休息,只是还没走到床边,沈烈耳朵微动,隐约听到脚步声,且不止一人。他指尖贴在唇边,示意桑萝几人噤声,就在此时,院门忽然被轻叩了两声。这样敏感的时期,小院里六人心中都是一紧,已经在灶屋躺下的卢家兄弟麻利坐了起来,沈烈和桑萝也悄声走出主屋。沈烈出声,微带警惕:“谁?” 托付沈烈和桑萝再是没有想到临行这天夜里会遇上许掌柜来访的。敲门领路的不是别人,是没少帮着桑萝往这边送粮的东福楼伙计东哥儿兄弟俩。桑萝和沈烈神色都松了松,这个时候是既怕来的是流民,又怕来的是村民,半点枝节都不敢横生。许掌柜看这小院只主屋一盏油灯亮着,揖手告罪:“我这实在来得冒昧。”桑萝忙道无妨,往一边侧了侧身,做了个相请的手势,只是等把院门彻底开了,才发现许掌柜没少带人。也是,这世道,青天白日也不敢一两个人在外面行走了,许掌柜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走的还是夜路,一时倒不知怎么招待。许掌柜没让两人为难,先转身让随行的人灭了灯笼在外边略等一等了。桑萝和沈烈都松了口气,屋里收拾得太空了,有心的话不难觉察,这时候招太多人,尤其是生人进门,并不妥当。……家里也没有待客的地方,只能把人请进主屋,沈安和沈宁还没睡,见是许掌柜,自然上前见礼,略过不提。“寒舍简陋无甚招待,许掌柜莫怪。”实在是来得不巧,烧水的东西都收了,压在箩筐底下,这会儿想翻还真不容易。许掌柜也看到这屋里的情况了,除了两床一桌,再有靠墙两担挑筐两个背篓,好像什么也没剩,包括此前过他手买的粮食。心知自己怕是猜着了,又庆幸没侥幸耽搁,连夜赶了过来,忙摆手:“说正事要紧。”看大人要谈正事,沈安和沈宁干脆就都往灶屋里去了,跟卢家二叔三叔那地铺上坐一坐。等两个孩子都走了,桑萝便问:“许掌柜此来是?”急着夜里赶来,又直说正事要紧,真要开口的时候,许掌柜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说。沈烈见此,道:“许掌柜,你帮我们家良多,有话不妨直说,如果是我们能办的,必不会推辞,如果是我们为难的,至少也帮着想想法子。”这话给许掌柜吃了半颗定心丸,他叹气:“确实是桩为难事,不瞒你们,我刚从歙州回来。”把去岁年末怎么回去安置家小,今春又听到多少不利的消息再急赶回歙州的事说了,道:“歙州能听到的消息比这边更多,朝中也有掌着兵权的大将反了,而且,因为流民南逃,如今咱们淮南道怕是也不太平了,且不管哪州哪县,一旦被乱军冲破,最先被劫杀的都是大户,这样的消息听得太多,让我实在难安,不瞒二位,我心中实是已经失了方寸了。”沈烈听出了话外之音,又不大确信:“您是想问我们这边的退路?”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来是什么事让许掌柜这入夜了赶到这边跟他说起这些。许掌柜有些汗颜,点头道:“是,我在回程时半路就听到了征兵征税的消息,想着沈小郎君是熟知北边情况的,且早就在做着准备,此前又是被主将抛在敌境,怕是未必甘心交那劳什子粮税,再抛下家人入行伍去,因此连夜赶来,想问问你们这边有没有相对稳妥的退路?”今儿这话换作许掌柜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来问,桑萝和沈烈都不可能认,反之,能被人问到头上,显见的是露了端倪,两人只怕会将来人打晕绑了,嘴再一堵,连夜走人。但这人是许掌柜,便就不一样。他们五家的活命粮可全托了许掌柜的相帮才能快速买够,不然照粮价上涨的速度和每日限售,他们这些人现在只怕还被捆在县里排队凑粮,一样的银钱,买到手的粮食不知要少了多少。这个恩情,他们谁都得承。因为承情,这话便答得更谨慎了些,沈烈道:“这世道,没有敢保证稳妥的,但我们确实有找后路,找的地方因为足够深入大山,也隐蔽,相较大多数人应该会更安全一些。”深入大山,隐蔽,相较大多数人会更安全!许掌柜激动的站了起来,深入大山,这是大部分人都没办法做到的,但沈烈他们不同,他们在大山里穿行,穿越了两国国境,跨过小半个大乾朝回来的,只这一路就足够历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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