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让我说话。”顾择打断她，穿过机舱门一屁股坐在位置上，“再给我两片胃药。”

老板不会真和那个哑巴好上吧。

“就是他，他最近有个新本子，你不是在搞电影那边？正好混个脸熟，说不定能换个角色。”

……

那些人。

dl0209:“没，离得远，就问问。”

他做的很慢，又很忐忑，他希望顾择能看懂他的意思。

嘟嘟嘟－－－！视频通话。

镜头从顾择睡觉起床那一幕开始，摄影机逐渐靠近顾择，给他的睡颜来了个特写。

“欢迎新加入的oo宝宝！”群里几个管理员的消息弹了出来。

小骗子：在呢宝贝儿，想我了？

顾择挑眉，他不觉得谭宋会这么大方，大染缸里资源就这么点儿，谁抢了算谁的，自己都不够吃还往外分？

“他是被举报。”谭宋翻出手机递给顾择，是一长段聊天记录，顾择一边看他一边讲，“你看，他把一起拍节目的那个素人睡了，那女孩儿单纯，就以为邹喻是看上她了……在外头炫耀的时候听说邹喻去附近嫖，气急了直接报警举报。”

傅东雷戴上了助听器，“呃…”他拍了拍女孩。

那样的感觉，他不想体会。

叮－－－－！

傅东雷隔着屏幕，看到镜头里的人假模假样地揉眼睛，说：“啊导演，吓我一跳，我刚起床……”

傅东雷点头，指了指嘴巴，又指了指耳朵。

“不会的，您只会吐出来那哑巴妈妈做的包子和稀粥。”麦麦脸色很差，愤愤地说：“平时那么控制饮食，再说您也不爱吃那带馅的东西，这下好了，吃了难受一天，一天都不用再吃了。”

这是上次通话后傅东雷第一次见他，在手机里。

谭宋轻佻地笑了声，“主要我接不了这业务，撞号。”

……

他对顾择的情感一直很模糊，即使说了爱他，但那些都像是对美好的幻想——没有现实支撑。

傅东雷在桌子上留了张字条：老板叫我去工作几天。然后抱着泡面走出家门。

“最近新人好多啊，我都要点不过来了。”

“九月……”

“……是是是。”也不知道是谁上次拍了左侧脸郁闷了一天。

……

“嗯？不是都在一起吗？”

顾择拍开，“别把我妆弄花了，先去拍摄。”

……

椿回：“姐妹你要去偶遇？”

[你吃饭了吗？]

“雷啊，你知道吗，你真…你真是我见过长得最有男人味儿的！你这张脸，你这张脸都能去拍电影了！”

雷子记得南雨追星的时候会去看一些剪辑视频，那些是在哪儿看来着？

“……啊。”雷子也只能发出一个哑音。

然后他指着顾择，又做了个枪的手势绕动手腕，再用两只手指做小人走路状。

他的手机突然一震，把他吓了一跳。

雷子手一抖，下意识点了接通，顾择的脸弹出在屏幕里，他带着精致的妆，五官在镜头里格外立体。

傅东雷恍惚地看着通话记录，给他发了个：一路顺风。

[我好想你。]

“谭总。”顾择换上营业笑脸，拍了拍谭宋的背作为问候，“早就听说你在拍这个节目，一直没找到机会一起吃个饭。”

“您明明胃疼得都说不了话了还…”麦麦嘟囔。

顾择机场

顾择忍不住坐直，“别贴了别贴了，要把我封印似的。”

雷子觉得自己要从床上飘起来了。他发出急促的哼哼声，很开心的时候他会克制不住这样。

“什么啊？上节目为什么喝酒啊？带坏小孩儿。”

“哦对！大家记得去热搜下接龙顶热度，格式看一下超话置顶，守护宝宝的评论区！”

傅东雷搜了一下，a市离他不是一般远，差不多横跨了大半个国家，而且没有高铁直达，只能飞机或者火车。

…他记得那天顾择明明没喝醉啊？

“六月，感谢陈导。”

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谭宋又轻声凑到他旁边说，“你最近还是挪个时间给我，我这边搭上个导演，可以一起吃个饭。”

也就没必要牵扯太多情感，更没必要因为对方一句“你在干嘛”就打一个视频通话过去。

这次没有房车接送，他手里也只有顾择之前给他的五千块，想法来的突然，却很决绝。

[要帮忙吗？]

“应该是在a市的鸿博大厦总部扫楼吧，前几天还有姐妹收到了他送的杯子！呜呜呜呜好羡慕！”一个叫椿回的网友说。

“一定是宝宝的新综艺，今天还上了热搜！”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删掉

……

顾择有些复杂地看着他，机场开始催促登机了，他就摆口型说了句“拜拜”然后挂断了电话。

三分钟之后，他成为了顾择超话的新人粉丝。

小骗子：好。

他平时装的太好，导致压力不断堆积，也只有做爱时候的短暂高潮能让他发泄一下。所以在他看来，那些情人和他的关系都是各取所需。

“谭哥对我这么好？”

他沿着田埂慢慢走，路上遇到了放鞭炮的那户人家在给孩子办升学宴，温暖的灯光里那孩子抱着礼物笑得很开心。然后他路过了小黑家，看到他正在看电视。再往前走是老王家，他家儿子去城里打工了，他正在和他视频。

“啧。”顾择又喝了一小口，“你这白开水怎么没味啊？”

他用两根手指在嘴边比划，也不确定顾择能不能看懂，只是怀着点羞怯地期待，和他交流。

从他和顾择的物理距离拉开的那一刻开始，傅东雷意识到，他之前太过头昏脑热，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

“八月，谢谢佳佳、小蛙的礼物，非常难忘的拍摄。”

不管是床上还是生活里，他都是被动方。

“邹喻没花点儿钱？”顾择大致浏览了一下就把手机送了回去，他对同事的床上小视频没什么兴趣。

“啊，我想把箱子搬到架子上，那边桌子没地方放了。”女孩解释道，“我抬不动，太沉了。”

热搜…热搜在……

他不带一个眼神和预兆地走了，雷子就只能在这抓心挠肝地等。就像他突然冒出来把原本的生活打乱，雷子也只会承受一样。

定了票他就踏实多了，没什么要背的行李，他拿了几盒泡面，想了想，在镜子前挑了半个小时衣服，然后换了一套休闲点的。顾择给他买的，就是比他自己的要漂亮——哪怕只是件白衬衫点几个不认识的花纹。

……

他点进去，为首的是一段两分钟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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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要是想吃你早来了。”谭宋的手在顾择腰侧摩挲，他压低声音凑到顾择耳边，“我看今晚机会就正好。”

顾择突然叫他的名字，叫的很轻。

“顾总，您…”麦麦一边提行李一边小步子跟上顾择。

……

“放心吧，是严导。”

“哼，我的脸可没有死角。”

不过，雷子觉得这些精修照磨去了顾择本身的一些感觉。

随着化妆师最后敲了两下刷子，他的思绪回游，妆发完成了。

“看我新学的。”顾择突然说，然后他指着自己，又竖起大拇指，然后在脑袋边绕了两圈，指了指镜头。

傅东雷小步跑到了下一个列车员旁边，从八号车厢上了车，他定了硬卧。傅东雷摸索着从火车那条混杂着奇怪味道的小窄路直走，到了九号车厢，一个女孩拉着箱子站在一边，很是苦恼的样子。

“啊！我们睡一起。”女孩没意识到用词不当，只是很开心，“对了，你晚上打呼吗？”

顾择离开的第七个小时，雷子把自己的十个指甲全啃秃了。

火车站的人多又乱，傅东雷就先摘了助听器，在真空一样的安静里朝前走，寻找自己的那节车厢。

找顾择的位置其实并不麻烦，他只需要在粉丝群里问一句，“姐妹们，宝宝这几天有什么线下活动？行程都在哪儿？”就会得到答案。

这次拍摄主要是几位嘉宾站在一起拍一套类似全家福的照片，再穿上做农活的衣服拍一套工作装作为福利图。

一扇扇窗户像是电影镜头一样在他两侧闪过，他心里的不真实感又开始了，于是他加快了步子朝火车站走。

确实，他以前从来不这样。他只会在性爱之后给对方所值的钱或者礼物。又或者他们交换资源形成利益最大化。

他听懂我说话了！

“哼。”麦麦又嘟囔了两句，从小包里拿出保温杯，“刚给您冲的茶水，您喝点然后睡一觉吧。”然后她拿了片安神蒸汽眼罩给顾择套上，又掏了几片缓解肌肉疲劳的膏药给顾择的胳膊腿贴了一圈。

他担心买了机票就没钱吃住了，于是定了火车，价格便宜了200，但是要一天一夜。

“嗯…”顾择一下想起来，之前传闻男主定了邹喻，怪不得……“那下周吧，问问导演那边哪天有空，我调出来。”

“哪有，一半在延井一半在何家村。”谭宋挑眉，“邹喻那事儿你听说了吗？”

雷子一张张翻过去，全都是顾择的工作照，照片里的顾择经过精修，他的脸变得近乎完美。

“闭嘴。”顾择捂住她的嘴。

他看着自己发出的两个字，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应，他就去翻顾择的朋友圈。

顾择咯咯笑了两声，“你狗鼻子要从屏幕里伸出来了。”

“要么说他点儿背，那姑娘他爸是警局的局长，死咬着邹喻给多少钱都不放。”谭宋叹了口气，“而且还流出了视频，舆论一炸，邹喻那边的公关不好弄。”

突然停止拍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麦麦深呼吸了两次，眉头紧锁。

他说不出话。

……什么跟什么，雷子看不懂，只能看到一堆感叹号和乱七八糟的表情符号，于是他滑了出去。

奶哥是…？

……

“还没，待会儿飞机上吃。”

——他看懂了！

“……”顾择一听就明白了，谭宋给导演卖个人情，又给他个资源，两边不吃亏，“我可是看脸的啊谭哥。”

“不贴怎么行啊，那哑巴脑子有问题吧，不知道您是公众人物，您看看这咬的……唔唔！”

是他们喝酒的那个晚上，镜头里他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了，被顾择架着回家。

雷子的脸更红了，克制不住地盯着顾择的脸和手看。半晌，他闷哼了一声点点头，眼睛眨得很快。

谭宋脸黑了，“怎么？不想我？”

傅东雷摇头。

顾择捂着镜头，轻轻说，“我要起飞了一会儿。”

“不行，您已经多吃一片了。”麦麦捂住背包，“也不能把药当饭吃啊。”

“嘶，轮到你教育我了。”

。：在干嘛？删掉

“问我为什么走？”见雷子狠狠点头，顾择轻轻笑了一声，“有个嘉宾出事了，拍摄计划要调整，我就走啦。”

。：走的时候怎么不理我？删掉

麦麦点点头表示自己安静，顾择才放开她。

……。

“呦，阿择。”一个熟悉的声音向他靠近，来的人穿着件蓝色宽松衬衫，衣服的背面和手腕落着两条很长的带子，看起来30岁左右，比顾择高一点。

又过了两分钟，他加入了粉丝群。

很多很多，比他的一个村子加起来都多。

投入情感对他来说意味着剖开自己，意味着在他无坚不摧的躯体上长出软肋，然后把躯壳破开，毫无还手之力。

原来，他连和他正常的视频通话都不能。

有种不真实感，窗外不知谁家有喜事，放了几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隔着助听器变成了类似鼓点的沉重低音，再次加重了这种虚假的错觉。

“今晚不行，这一个月都不行。”

“傅东雷，你别靠我太近。”顾择又轻轻说。

说完，他有些疲惫的瘫在椅子上，“还有十分钟要登机了，傅东雷。”

“啊，你是聋哑…，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孩很抱歉，为了弥补，她说：“我叫潘潘，你要是有事可以拍我，

…嗯？

“您以前从来不和那些人打电话的。”

傅东雷突然有种错觉，他见到的顾择不是真实存在的，他好像被海绵包裹住一样，那些孔隙不断吸纳着他的情感，喜欢的、讨厌的、担心的、害怕的……然后把他浸湿，一点点抽离，变成一些虚幻的粒子。

“真乖。”谭宋捏了捏他的脸。

顾择自己也想不明白，“嗯，刚刚闲着也是闲着，倒是没想那么多。”

周六那天的晚上八点，综艺上线。傅东雷守着手机，坐在床头。

还是残缺的，既不完整又平庸的那个。

傅东雷点点头，把箱子一横抬送到了头顶的架子上。

“宝宝喝醉了好可爱，全身都红红的，我听说他之前为了拍一个剧瘦了四十斤，我之前也用了顾择推荐的减肥豆，效果立竿见影。”

顾择的情人。

“严导？拍《曲速引擎》那个严导？”顾择倒是知道，国内电影首位大满贯导演，看着倒是衣冠楚楚，是电影里可以演民国书香公子他爸的气质。

弹幕上是粉丝接二连三的刷屏、夸奖，喜欢。

“想啊，怎么不想～”顾择用指尖划过谭宋的喉结，“本来是有时间的，这综艺提前上把我时间打乱了，所以啊，最近要累死了…”

顾择心里有一把尺，他可以和那些小情人做爱做到昏天暗地，但不会投入情感。

“八号车厢往后走！”一个列车员喊道，打手势示意。

??′???雷子也笑了两声。

要不要给他发个消息？

“我睡了，你别吵。”顾择把眼罩拉下来，脑袋歪到一边。

“你先坐下。”顾择拉了她一把防止她把路堵死，“待会儿起飞我肯定晕机，你不给我吃我能把胆汁都吐出来。”

dl0209：“哦谢谢。”

他在上面赫然看到了自己的脸。点开。

顾择走后雷子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被动。

嗯嗯？

他还是忍不住给顾择发了消息。

顾择关上手机对麦麦说，“跟摄像组说一声，这一个月把固定镜头先拆一下，别给人家添麻烦。”

“顾总，这边走。”麦麦撑着伞护送他上楼，“摄影师那边已经通知了，尽量拍您右侧脸，您放心。”

镜头里顾择化了淡妆，伪造出一种虽然素颜但是天生丽质的样子。

谭宋的表情有点幸灾乐祸，顾择心想，谭宋和邹喻的市场定位一样，一直以来都不对付，邹喻那边资源出问题，合作方肯定都落到谭宋手里了。

要见到顾择。

而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雷子垂着脑袋看屏幕，末了，他摇头。

几分钟之后，傅东雷做了个决定——去找顾择。

“奶哥又来麦麸了？”

到车站是21:30，这还是傅东雷第一次独自离开家去其他城市，他难免有些紧张。

这个突然冒出的声音让他脸红了，他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又忍不住想看顾择。

被动地变成看似主动的角色。

他又点开评论区…

顾择把刚挤的两泵消毒水在手心抹开，“嗯？”

。：顾择。

顾择喝醉变话唠

“嗯，大概能猜个七七八八。”顾择纳闷，“不过，他做那事儿不找人看着点吗？”

“谢谢你！”女孩从小包里拿了颗糖，“给，你睡哪儿呀？我是最上面的。”

“啧。”谭宋不悦，“那一个月之后我去你拍节目的地方找你。”

傅东雷指了指另一侧。

……

向往的田野顾择

雷子喜欢他这样叫，于是他又凑近了点，鼻子都快怼到屏幕上了。

见到雷子，顾择笑了一声，然后镜头转向一边，雷子看到旁边一个屏幕上显示，登机时间：20：40。

见到他，抱一抱他，闻他的味道，不安就会消失了。

[你为什么走？]

……。

人不可貌相啊。

“你…嗓子不方便吗？”

。：你在干嘛？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机界面停留在顾择的聊天框。

叹了口气，镜头里的人转过身，摄像头自动锁定放大了傅东雷的脸。顾择看到他很落寞地垂着眼睛，盯着顾择换下的那双鞋。

比如他会在抽烟的时候眯着眼透过那些雾气看向远处，比如他会眼睛亮亮地盯着人看，还比如…他会断断续续地喊“傅东雷…”

雷子突然有些紧张。识到了顾择的粉丝量，他意识到这世界上很多人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