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津津有味,他穿了常服,戴了个略显笨拙的粗黑框眼镜和画家帽,看起来像神笔马良的现代翻版。
“你看。”顾择把雷子拉过去,“这是我。”
“嗯?”
画布上有一束蓝紫色的喇叭花,花朵从一个少年裸露的脊背里生长出来,诡异张扬。
旁边的标签上写着,画者:海初,作品:《籽花》,注:纪念顾择三岁生日。
顾择的眼神温柔地滑过整张画,轻轻笑了声。他继续走,雷子便跟在他身后。
环顾四周,雷子才发现画展的环形布局刚好是按照年岁来排列,从顾择未出生在腹中开始,一直向前推进,每年一张,一直到七岁。
停止。
顾择的眼神落寞地滑过第八张画后的空白墙。
[这是你母亲的画?]
“嗯?”顾择一愣,“不是,是我母亲的朋友,她以前每年都会找这个朋友给我画一张画,后来她死了,也就没再约过。”
雷子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表示安慰。
“我去和馆长聊会天,你去楼上咖啡厅等我。”
“嗯。”
雷子目送顾择离开,然后又重新浏览了一遍这些画,试图从中找到顾择的过去。
这些孩子对形象无疑是纯洁美好的,雷子甚至在某一张上看到画中的男孩长出天使的翅膀。
他跟着展览动线缓慢移动,绕过一堵挂着作者简介的墙,走到另一个展馆。
这位叫海初的画者还创作了许多抽象画和装饰画。她的画风多变,如果说刚刚那个展厅还有一些具象形,那这个展厅雷子就真的看不懂了。
有时候是一些颜料胡乱地泼在一张纸上,有时候是用手堆积出脸的起伏。他看得压抑,心想,也许这位画家难过于顾择母亲的离世吧。
许多人围在一张有一堵墙高的画边,画上用厚重的颜料一轮一轮堆积出一个洞穴,几条线联系在一个蜷缩的模糊肉块上,肉块上斑斑点点像是腐烂一般开出零星小花。
《子生恶色》。
……
雷子觉得一阵颤栗,旁边的另一面墙上只挂着一张巴掌大的画,画上有一只眼睛。和人眼一比一大小。
《肆》。
一大一小两张画摆在一起,像是为了强调这种撕裂感,让人更加压抑。
雷子凑近那只眼睛,看到他眼睛里倒映出一个女人狰狞的影子。
看久了,他觉得毛骨悚然。这只眼睛给他的感觉很诡异,他觉得说不上来的奇怪。
他快步赶到咖啡厅,还好,顾择还没有来,于是他点了杯咖啡等他。
一对情侣刚好坐在他身后,两人有说有笑议论着画展的收获。雷子本是个粗人不感冒这些,又禁不住好奇,可惜硬件不行,他听得零零碎碎一头雾水,只好拿出手机录了一阵子,直到两情侣离开顾择才来。
雷子收起手机,[饿了吗?]
“不饿。”顾择拿过雷子的咖啡,“我尝尝…哎呦……”他吐出舌头,“…好奇怪的味道,像我宿醉吐出来的小零食。”
雷子看了一眼发票,哦,点的时候忘看了,茅台味。
……
回到酒店趁顾择在洗澡雷子到阳台把音量拉大凑在耳边听,冥冥之中有种奇异的好奇促使他这样做。
他听到那对情侣先是说了些调情的荤话然后女生说道,“不过那个二厅的画好恶心哦…”
男生:“子宫那张?”
“还有眼睛,我去,看了我都有点不孕不育了。”那女生把最后一口甜点吃下,叉子和盘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说真的,要不是这画家打着阿择的名头我才不来,来了我都担心她是不是对小时候的阿择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不至于吧…不就是张画。”
“靠,这种事情多了去了。阿择家里又那么有钱,一定被保护的很好,从小金枝玉叶什么都不懂,哼,要是被人欺负了我们宝宝肯定连反抗都不会的。”
……
这他妈说谁呢,这是顾择吗?
“哎呦宝宝,你就那么喜欢那个顾择啊。”那男人有些怨气,“这画家男的女的?”
“女的!你看了半天连男女都不知道!”那女生气哄哄地说。
“那也可能她是想要生下像阿择一样的孩子呢?”
“哼,说不准是想做阿择的妈。”女生压低声音,“我听说阿择的爸爸在外面四处留情,这女画家画到阿择母亲去世那年就不画了,指不定是成功上位了不用献殷勤了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乱。不可能不可能,我还是不信。”
“怎么不可能,我看啊,他家那么大,能冷不丁起火刚好烧死顾择的妈,就是有人陷害!”
“哎宝宝!宝宝你别生气这怎么还生气了呢……”
两个人的声音渐远了,雷子听得脑子发晕。他打开手机,顺着粉丝超话找到之前那个乐于助人的小粉丝,问:你知道阿择家里起过火吗?
椿回:呀!好久不见呀:
椿回:我知道呀,大部分粉丝都知道的,阿择虽然没有公开说过这件事,但是当时新闻闹得很大,大家为了不让阿择难过都不提这件事了。
dl0209:那他有提起过自己的母亲吗?
椿回:嗯我应该有合集,你等下。
椿回:我分享了一条视频链接~¥《是想念妈妈的阿择呀》复制链接至浏览器打开。
雷子点开链接,是幕后采访的合集,有在剧组、有演唱会、还有春晚彩排。许多人问过顾择这个问题,似乎是抓住了顾择的痛处,每个人都在刨根问底。顾择总是笑着回答,似乎对这件事已经看开了。他乐观地对着镜头鼓励观众要开心地生活,不要想过去的事情。
弹幕:可怜的宝宝。
弹幕:明明小时候听到这个问题还会发抖,呜呜我的宝宝长大了。
雷子滑到视频的最后,一段黑屏后,是幼年的顾择面对着屏幕。和那半垂的双眼对视的那一刻雷子的呼吸一滞。
顾择……
“拍戏这么忙你想不想妈妈呀?”
旁边有人低声说:“别问这个问题,他妈妈死了。”
“……”顾择低着头拧着衣摆,苦笑道,“我妈妈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旅行而已。”
“对对……宝贝你别难过……”记者哄道。
弹幕变得更加厚重,密密麻麻的对记者的骂声把顾择的脸都挡住了,雷子关掉了弹幕。这时,顾择恰好直视了镜头,“我不难过。”
他单薄的肩膀轻微地颤动,就像之前他也是这样回复雷子:我不难过。
屏幕黑了,与此同时,一个可怕的真相展露在雷子面前。
眼前采访里的小男孩是顾择没错。
毛师傅给他看的视频里也是顾择没错。
两个顾择十分相似,稚嫩精致的男孩子似乎都有一致的共性。但雷子却能看出其中的不同,眉眼的形状,嘴唇,鼻子,耳朵。
——这是两个人!
整个世界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声音,脚下是绵软的沼泽。雷子一回头就见到了顾择,他拿着瓶新打开的气泡水隔着阳台的玻璃对雷子比划,[你在干嘛?]
雷子张了张嘴,哽住了。
顾择。这世界上有两个顾择……
不对,也可能是毛师傅认错了。毕竟村头吴老六家的女儿和亲戚家的侄女小时候长得也十分相似。小娃娃没发育好的时候脸上都是有共性的,更何况有着血缘关系。对,一定是这样。毛师傅错把顾家亲戚家的孩子认成了顾择。
雷子闭上双眼,眼前一晃一晃地出现视频里小顾择地脸,然后重合。
回到房间,顾择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酒店的床上,手机里在播放他和雷子的综艺。他眼睛也不抬地问,“干嘛呢?叫你也不理我。”
雷子脚下发软,他掀开被子坐到顾择旁边选择暂时和他一起看综艺。如果顾择这会儿偏过头,就会发现雷子的面色如死灰一般。
……
“哈哈哈哈哈!”顾择笑起来,指着一条弹幕,“‘兄弟,你好香。’”他重复道,画面里雷子没穿衣服的画面一闪而过,是他们去玉米地工作的那天。
“大家对你改观了诶,你看,都在夸你很照顾我。”顾择翻着下面一条条评论,“你是不知道,一开始好多人都说你太凶了。”
“嗯。”
顾择察觉到不对劲,仰起脸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看向雷子,“怎么了我的小乖狗儿?今晚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
雷子看着他那双迷人又柔媚的眼睛欲言又止,顾择便又说,“你知道吗,咱俩在网上已经有cp向剪辑了,叫‘东床择对’……嗯,真奇怪,居然没有一个人觉得我该在前面。”顾择划了几个视频,看得出来他经常看他们的拉郎剪辑,刚划了两个就刷到,他兴奋地指着说:“你看这条,我更喜欢饥傅择食这个名字,听起来非常的写意。”
……
写个鸡毛啊。
傅东雷终于缓过来一些,他定睛一看,几个综艺里的镜头被慢放特写,看起来确实很像那么回事。甚至他还在其中看到了前几天顾择呕吐他冲上车的代拍视频。
嗯,被这么一剪辑,就跟孩子难产母子难保他冲上去保大不保小一样。
他把顾择往怀里搂了搂。说实话,他不太愿意相信自己发现的事情。雷子摩挲着顾择的肩膀,胸口像是堵着棉花。
顾择很敏感地察觉到了,问:“是画展发生了什么吗?”
……
[画家那些画是照着你本人画的?]
顾择把手机放到一边,很认真地低头玩起了雷子的手指,“嗯…”他想起美如的话:重点是你怎么做。
我怎么做……
半晌,顾择缓慢地点了点头。
……
雷子心脏抽紧,恋童癖和猥亵儿童的猜测在他脑海里回闪。
[她…她…]
[她喜欢你吗?]他委婉地问。
顾择一眨不眨地看着雷子粗糙的手指头在他手心比划完,而后用食指尖顶住雷子的拇指,摇摇头,“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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