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歹。”

他把手里的毛巾往凳子上一丢，拍拍张歹肩膀。

“张歹！你大舅说纸钱还缺，你快去买点儿来。拉着你大舅一起，怕你不知道数量，买少了。”

曹秀萍不可能接受他的好处，张好更加不搭理他。思来想去，就只有三观还没完全建构的张歹更好下手。

就冲他爸搞了这么一出她还只是叫他滚，张歹就知道他妈不会那么不分场合。

送走了白天前来吊唁的人们，晚上其他帮忙的亲戚都休息了。除了请来的道士，就只剩曹秀萍她们母子二人坐在灵堂里。

大舅又从不知道哪里拿了条湿毛巾给他擦脸，嘴里絮絮叨叨。张歹听着，傻呵呵的笑。他大舅看他这副傻样，轻轻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

“歹儿啊……你哥是走了，你可不能犯傻嗷。你妈这么大年纪了，就指着你和你哥过日子的。她身体不好，你哥这么一走，家里的担子就要落到你身上了。孩儿啊，啥事儿解决不了就找你老舅来，老舅给你解决。你可别钻牛角尖嗷。”

“我妈她不会的。”

同为男人，他明白张成刚不是真的觉得愧疚，是舆论和道德逼他要演出那种愧疚。为了粉饰太平，他会选择拿物质来弥补这种惭愧。

这么想着，张歹忽然感觉鼻间一股热涌。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大舅就扯下孝巾朝着他脸盖过来了。

“哎呀大舅你别操心了。”张歹拦着他舅舅，伸手把他往门外推，

“哎哟我天咋还流鼻血了呢，你这毛病还没好呢？不跟你妈说了给你养养吗？”

母亲拿铁钳拨着没烧到的纸钱，忽然叫他。张歹同她的眼睛对上，发现她眼神里有着自己不懂的深意。

张成刚一点儿人都不避，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前妻。曹秀萍头都不抬。

见她不收，张成刚执意上前，准备把信封塞进她手里。曹秀萍也不惯着，干脆接过来，当着他的面儿打开了信封。张成刚见状想要阻止，伸出的手却被曹秀萍一个扭身避开了。

所以施舍给他的每月一见，偶尔的一句关心，都只是他操控棋子的工具。

信封一打开，里边儿两打码放整齐的10块钱纸币。曹秀萍看着里头的钱，意味不明笑了两声，把信封拍回他怀里。

“没事儿。”张歹按住脸上的布料，安抚着他舅，“不是啥大事儿。”

“你这还是娘胎里带的。那会儿你妈怀你的时候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累出的毛病。”

铁盆里纸钱的火灰时大时小，她俩人围着火盆对坐。张歹隔着火光看母亲那张沧桑的脸。只一两个晚上，她头上忽然就生了好多白发，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嗷。”张歹应了一声，摘了胳膊上的孝巾去找他大舅。大舅正靠在门边儿抽烟，余光对自家妹妹那边一直关注着，看到张歹过来，忍不住和他爷俩儿蛐蛐儿两句。

他甚至会拿张好的成绩四处炫耀。即便这个儿子不再和他联系，他也不在乎。孩子只是他的一件标榜身份的物品，他不介意张好会怎样，是不是吃不饱，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要的只是张好傲人的成绩。

他们家是小县城，火葬文化还不太普及。因此张好是土葬。明天他们就要送张好的棺材上山。

“儿子你也看过了，走吧。”

张歹想说他哥不是钻牛角尖，可话到嘴边儿又被他咽了下去。安安静静让他大舅擦脸。大舅给他擦完脸，双手捧着左手看了看，笑道。

这个虚伪的男人只是想在新的家庭组建成功之前，有个万无一失的倚仗。

小时候张歹也会以为爸爸是心疼他们的。每每说到母亲的不容易，男人看上去也会觉得难过。可后面妹妹出生，他才明白。

“啊？”张歹脑子里一下想起了那个不该有的吻。面对母亲的询问，他只能心虚地避开眼神。

今天是张好的葬礼，死人最大。

“我知道这些年你过的不容易，这点儿钱你拿着。”

“张成刚那傻逼东西来干嘛来了？拿那么一堆十块钱寒颤谁呢？操了个蛋的，装逼装瘸了吧。哎不行我去找你舅妈看着点儿，你妈那脾气可暴了，两人再给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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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买纸钱去吧。”

“我哥能跟我说什么？没有。”

张歹没有那么的有原则性。老爸说要给他庆祝生日，他就去。说要给他买东西，他也要。他的想法更简单也更市侩。

“哎呀我这大外甥，这小模样长的真精神哈。”

曹秀萍看着他，橘红的火光把她凄苦的表情印的更加深刻。张歹不敢抬头，低头盯着火，又自顾自往里添了一把纸钱，没分散的黄纸把那点微小的火苗

那个旧时的家庭对他的态度像堵冰冷的墙。他之所以会对张歹好，也不过是觉得他是那堵墙上唯一柔软的部分。

张成刚面子挂不住，捏着信封在原地僵着。曹秀萍直接无视他，指使着远处的张歹。

“你哥走前，有跟你说什么吗？”

“知道了大舅。”

“我今天刚死了儿子，没工夫骂你。滚吧。”

。所以一直到他死，他和父亲之间的关系都从来没有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