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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改刚才严厉的语气:“我和你妈还在家等着你呢,送他到医院就差不多了啊,赶紧出发。”

我爸嘴上是这么说,可我知道,如果是他遇上这种情况也肯定会跟我一样不会见死不救,他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小老头,永远都在嘴硬,我这副爱多管闲事的性子不就是跟他学的,流着同样的血,我又怎么会不懂,我道:“好了爸,我知道了,我弄好就走,直接快马加鞭赶回来。”

“你那边最近在下雪吧?路上湿滑,开慢点都可以,前提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儿子谨遵您的嘱咐。”我说:“爸妈,回家见,我先挂了。”

我挂断电话,背靠窗前朝秦知远的方向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替他掖好被角,一屁股坐到墙角的陪护床上等他醒来。

窗外雪花纷扬,路人形色匆匆,路两旁的树上挂的红灯笼在一片白雪中特别醒目,远看像一幅横挂在天地间的油画,可惜今天忙活一下午我累得不行,实在无心观赏,只能勉强撑着眼皮看秦知远的输液瓶,以免药水挂完出现回血。

可我实在没想到自己能困到闭上眼就秒睡的程度,刚开始我只是想眯一会就结束,我果然还是太高估自己了,以为能和瞌睡一较高下,这样看来,不应该叫一较高下,而是得叫“一觉高下”了。

这一觉我睡得并不舒服,背靠墙硌得慌,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和家属,唠嗑的唠嗑,整理的整理,声音杂乱吵闹,再加上难闻的消毒水味闻得我头昏脑涨。

我被一阵声音吵醒,昏沉睁眼发现是秦知远在非常吃力地下床,我瞬间清醒,快步上前搀扶住他,顺带摸了一把他额头,烧退得已经差不多了,但还是没忍住数落他:“你醒了就躺床上呀,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不要乱跑。”

他的脸因为发烧变得通红,像熟透了的番茄,听到我的话后更显,他缓缓憋出几个字:“我想上厕所……”

“上厕所呀……”我有些尴尬,只好说:“那我帮你举输液瓶吧。”我腾出手去拿架子上的输液瓶,发现那已经是换过的了。

“护士刚才来过么?”我问道。

“来过了。”他声音里还带着生病过后的沙哑和干涩,极其勾人。

“那就好。”我说。

进厕所后,我背对秦知远给他举输液瓶,听到后面冲马桶的声音我知道他已经结束了,但还是下意识问:“好了么?”

“好了。”我感觉到他转了过来。

“走吧。”他说。

我跟在他身后,他走的缓慢,我也走得缓慢。

等秦知远躺在床上后,我把床头调高好让他躺得舒服点。

“今天……你又救了我一次。”秦知远侧着头看我,眼里有些内疚。

“是啊。”我故意哀怨道:“我现在回家过年都来不及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望着他,心里又的确有些不是滋味。

“对不起,你回家路上的油费和过路费我都给你报销,还有你帮我缴的医药费我也会一并还给你——”

“好了,跟你开玩笑呢,不过我得说一下你,发烧了都不知道来医院么,害我担心半天,你平时也多注重一下自己的身体,免得又倒下了,这次是你走运,有我在旁边,下次可不一定了。”

我又想起一件事,抬手指指床头柜的方向:“你手机我给你放在旁边抽屉里了,接下来自己可以吧?”我解释道:“家里行李还没收拾完,我得马上走。”

秦知远望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却只是说:“嗯,可以。”

我对他笑笑,真诚地说了句“好好养病,早日康复”便准备离开,不曾想,转身的瞬间秦知远从背后攥住了我的手腕。

“怎么了?”我侧过身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他没接话,但看我的眼神里又带着些乞求和难为情,声若蚊蝇:“你能不能……再多留一会儿?”

“现在?”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的回答中找到所以然来。

他看眼墙上的钟,随后又放开了我的手,笑了笑后同我说:“算了,当我没说,你快出发吧,别让你爸妈等急了。”

我不太明白他想做什么,当然,我有思考过他是不是因为一个人在医院没有照应,又或者无聊,但时间紧迫,不容得我再去多想,我略表歉意地向他道别:“抱歉啊秦知远,原谅我时间有限,不能奉陪。”我说:“咱们年后再见,到时候有的是时间。”

“好。”他望着我,似乎有话想讲但又咽了回去:“你路上注意安全。”

我回家简单收拾完行李便启程驶往高速,结果高速还没上成,路上就已经堵成狗了,车流拥挤得跟块千层蛋糕似的,各个路段都有不耐烦的司机不停摁着喇叭宣泄自己的不满,我听得烦躁,再看这路况上高速估计也够呛,便试着连接车载蓝牙放几首喜欢的音乐缓解一下心情,可一分钟挪十米的路况却扰得我愈加烦闷,我索性关掉了音乐。

没过一会儿,手机里的导航又提醒我我要行驶的那段高速公路因为山体滑坡封路了,关键事故不小,加上堵车,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解封,可那条是回老家的必经之路,其他路都走不通。

仿佛所有倒霉事都约好一起来一样,我在心底暗骂一声,还真是什么事都赶上这一趟了,气不打一处来,也学那些司机摁喇叭撒气。

在车里冷静一会儿后,我又拨通了爸的电话。

老爸问我到哪了,我捏着方向盘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扭捏半天:“……爸,我走的那条高速封路了。”

那边明显沉默了一下,再说话时,语气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听你这意思,是回不来了?”

听到爸欲发火的语气,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汗:“差不多是……”

“什么叫差不多是?陈秋何,你故意气我跟你妈呢是不是?”

我很理解爸妈生气的缘由,和儿子一年没见,自然是非常想念,毕竟哪家父母不想在过年的时候和自己的子女好好团聚。只怪事故多变,没有办法避免。

“不是……爸,我又不是什么能预知未来的人,哪能知道回家那条道上会突发事故啊。”

“你就说是不是嫌我跟你妈催你找女朋友催的烦,躲我们找清净?”

这话把我听的一愣。我早该想到老爸是什么性子的,这两年来只要一惹他生气,他就会拿我没结婚出来说事,现在被放鸽子的老头憋着一肚子火,指定是又准备翻出催婚的陈年旧账,我极力否认:“没有,爸,是真封路了。”

老头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只一个劲儿地催我:“我不管你真封路还是假封路,这次回不来,行,下次回来我要见到你女朋友。”

“我上哪给你找去呀?”面对这个话题我始终不敢有任何反驳的机会,我非常明白忍气吞声才是我在这个家里赖以生存的最有效法则。

“今年我跟你妈催过你多少回了你自己算算,都三十岁的人了还不着急呢,你看看你周围一起长大的,哪个没成家?原本这两天还想着你回来过年就先不提这事儿缓几天算了,结果你这臭小子非要去救人,现在好了,自己都走不了了。”

听他这语气好像随时都能从手机里面冒出来撕了我,我只能尽量转移这个话题:“爸,我这不是没遇上合适的吗,再说您不是从小就教我要乐于助人吗,我这救了你还说我。”

“我有教过你在不考虑自身情况下就去救人吗?”老爸根本不吃我这套,一句灵魂逼问就把我正准备绕开的话题强行扳正,让我无地自容。

“那我要是不救,这山体滑坡可不就让我给撞上了?”

老头冷着声问:“你除了贫嘴还会什么?”

“……不敢。”

我企图通过叫一声爸唤回他最后的一点父爱。

“行了行了,再跟你说我心脏病都得气出来,上次我跟你说过的同乡的周家女儿叫什么周韵之你还记得吧?我听她爸说她跟你在一个城市上班,人家和你同岁,同样是单身,各方面也都跟你挺合适,正好她爸也有那意思,我等会儿把她微信推给你,你加她跟她好好聊聊,年后再跟人家见一面,加深一个好印象,听到了没?”

“听到了听到了。”我随口应道。

哪知我漫不经心的回答成为了他再次拿捏我的手段,字字如剑,句句戳心:“我告诉你陈秋何,你别跟我不耐烦,成家可是你的人生大事,你不上心谁上心?我跟你妈都这么大岁数了,本来是该好好享福的年纪,却还要替你操心,你小子但凡有点孝心就应该听我跟你妈的,赶紧把房买了结婚,再抱个大胖小子回来给我们看。”

我敷衍道:“好了爸,我心里有数,你们别操心,不然气上来了又得缓好久。”

“你以为我这是为谁好,还不是——”

又是那句听得我脑瓜子直疼的话,我连忙找借口打断他:“呃那个爸先不说了,我还在开车呢,听电话会分心的,不安全,后面再跟你们说啊,我先挂了。”

“臭小子,你——”

不等我爸说完我先一步挂了电话,我靠着座椅长舒一口气,心想总算是结束了,老头那没营养的灌输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听。

往些年还能拿二十出头还年轻该以事业为主做做挡箭牌,现在三十岁了,该来的总会来,挡不住的,只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又或者假装应付应付。

我调整好心态沿着前面一个路口调头往回走,街道两旁的树上挂满了红灯笼和彩灯,很有过年的氛围,前面不远处有个广场在搞活动,很多人都拿着仙女棒和气球在手里晃悠,从他们嘴里呼出的白气都在欢声笑语中淹没。

漂亮的景色倒是很容易让人的心情平复下来,我想可能是在欣赏时大脑会分泌足够多的多巴胺让我放松,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没试过这样,如今偶然的发现正好可以纳入我的“心情改革方案”中。

折腾一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躺到沙发上养精蓄锐,又过一会儿,我拿出手机,结果一眼便看到了老爸分享给我的那个相亲对象的名片,底下还有他发的一串文字:好好跟人家相处。

突然的心累让我全身无力,盯着天花板放空半天,困得只想睡一觉,可关上手机闭上眼却发现怎么样都睡不着。

我想不通为什么天底下的父母都执着于让自己子女成家,就好像不结婚在他们看来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我只不过是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为什么会这么难呢。

我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秦知远,在想他是不是也跟我一样,被家里人催得紧,却又无可奈何。

我点进那张名片,手指停在添加好友上良久,那股疲倦感又出现了,困得让我什么都不再想管,只想睡觉,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一睡到底,干脆永远不要醒来,就这样沉浸在梦中,不用面对任何事情、不用上班、不用挂念、不用思考以后会怎样,恣意所欲,其乐无比。

梦里的东西固然美好,但手机的震动也会无情地将我的幻想打破,是老爸,他问我加上人家姑娘没,我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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