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矜便想让他好好地活。
原矜又静了一阵,方轻轻道:“有一点的。”
可兴许在得闲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呢?原矜有些迷茫。得闲有过那样的经历,兴许得闲认为,喜欢一个人便理所应当要同他做这种事?
这几日他想了许多,夜深人静辗转难眠时,便睁着眼在黑夜中想得闲。
他该知趣的。他早该明白,原矜不回来是不想见他,他做出那样的亵渎之举,怎敢奢求原矜还愿意看他一眼?
他仍记得知道师父死了那日,天恍若塌了,目之所及一片灰暗。好容易搜寻到师兄很可能还活着的蛛丝马迹,他余生要做的事便只剩两件,一是找回师兄,二是为师父报仇。
夜深露重,他吹熄灯火,缩在冰冷的榻上,心比手脚更凉,泪早在眼眶中干涸。
他说这话时双颊微红,是难得的腼腆模样。兰今一看,猜到三分:“他对你表明心意了?”
他不该无名无分便贸然同自己做那种事。原矜心道,这一点得闲很过分。
炉鼎求他,他便救了。
“你索性随我一路去蜀中算了。”歇下来时,兰今递给他半块馍,一壶凉水,自己吃剩下半个,“有你在身边多方便啊,我能少受好多累。”
他用了六七年去找师兄、去报仇,连兰今都担心他报仇后失去支撑,活不下去。
炉鼎想活,即便历尽不堪,却仍对这世间留有眷恋。
得闲很好,得闲自然是很好的。原矜犹记得救回得闲第二日,得闲狼吞虎咽吃过午饭,又战战兢兢在他的帮助下上完药,走出屋门时,那双眼是极亮的。
兰今听他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道:“那你对得闲有同样的心意吗?”
之后他便在天阳派救下一个炉鼎,一个和他师兄有相同遭遇的炉鼎。
“我既非瞎子,亦非木头,如何看不出来。”兰今好笑,“是以你便被吓得不敢回去了?原矜,逃避事小,伤人心事大,你总要和他说清楚的。”
原矜不过生性温柔,脾气和顺,便教得他这样恬不知耻贪得无厌。倘若他尚有丁点儿廉耻之心,就该自觉离开这里,而非仗着原矜脾气好说不出一句重话,便
半晌,他谨慎道:“我和得闲……出了些事。”
“若不想受累,不‘多管闲事’岂不一劳永逸,你分明乐在其中。”原矜见她坐下,便也在她身旁的石阶坐着,咬了两口馍,又出起神。
平心而论,原矜自认,若他沦落到得闲曾经的处境,即便不一心寻死,只怕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后来得闲不怕他了,便总对他笑,和他讲话。即使怕羞,可永远都生气蓬勃。原矜总或有意或无意地注意他,注视他身上不息的生命力,静静看他野蛮生长。
得闲不记得自己在药庐中等了几天,原矜迟迟不归,他日渐心如死灰。
他对兰今承诺,若他要走,一定和兰今告别。兰今这才安心,将药给他。
她兴致高昂,每到一处,便问当地近来可有什么疑难杂症。原矜无事可做,本就是陪她的,几天折腾下来,便又成了她身边打杂的。
那天看见师兄也已死,尸首还被那样糟蹋,他险些失控,割伤自己才冷静下来,没冒失在天阳派暴露。兰今将慢性毒药配好,递给他前,曾问过一句:“报完仇,你还回来吧?”
原矜:“嗯?你……知道?”
兰今偏头看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你确定不和我说说?若你实在不想说,我便不再问了。”
原矜放下水壶,张了张嘴,不知从何开口。
原矜看得出他很喜欢满山春景,也很想活下去。
被好友暗指“木头”的原矜默然片刻,脸更热,低道:“可他……他不该……”
刚住进药庐那几日得闲很是怕他,不仅怕他,还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连窜出的野兔、扑棱的鸟雀都要吓一大跳。可得闲从未灰败颓唐,即便畏惧,也要跟在他身后,在他干活时搭一把手,作为在药庐吃住付出的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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