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跳,慌乱道:“我……”
“你莫不是来试探我是否怀了孕,”周瑜蹙起眉,转而说道,“我就是怀了,这才过去一夜,能摸出来么?”
孙策这才从刚醒的迷糊状态里脱离,神色更是悻悻,问:“舒城有名号的江湖术士是哪些?”
“不知道,”周瑜打了哈欠,“不认识。”
孙策起身穿衣:“你再睡会,我先去找找人。”
正说着,门外一阵敲门声,周瑜笑道:“我看是阿权。”
果然,敲了几下,门外传来:“大哥,开开门!”
孙策一脸不情愿地去开了门,这次孙权学聪明了,顺着门缝边溜了进去,一路小跑,而后蹬了鞋,坐上了周瑜的床榻。
孙策气势汹汹地折回来,想连人带鞋给孙权扔出去,见孙权钻进被窝里,死死抱住周瑜不撒手,当即骂道:“大清早到这来找打?!”
孙权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周瑜。
周瑜替孙权掖了掖被角,对孙策道:“大清早这么凶做什么?”
孙权当下偏着脑袋瞧了孙策一眼,孙策怒上心头,伸手去掀那被子,要将孙权捉出来。
孙权抱着周瑜手臂,喊道:“别掀别掀,公瑾大哥冷呢!”
周瑜被逗笑,弯着眼睛道:“对,我怕冷。”
孙策投鼠忌器,当下撒了手。
孙权颇得意,闹了这么半天,才仔细瞧了瞧这两位哥哥,瞪大了眼:“咦?公瑾大哥的耳朵呢?”
“嗯……”
“……”
两阵沉默,孙权急得红了脸:“书上说耳朵尾巴只有在……之后才会不见。”
一时间,周瑜孙策的脸色都有些讪讪。
“大哥,你怎么……”孙权哀怨地瞧着孙策,小声斥责道,“你怎么忍不住啊。”
孙策第一时间望向周瑜,周瑜从那眼神中读出几分歉意,几分尴尬。周瑜咳了几声,解释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你大哥。”
孙权攥紧了拳头,道:“我当然知道,罪魁祸首是那只狐狸!”
周瑜正要剖析自己的过错,闻言愣了愣,与孙策隔空对视一眼,见孙策挤眉弄眼的,周瑜方点头:“嗯嗯,对。”
孙权自然没见到他们俩在这暗渡陈仓,扭头望孙策,道:“母亲前些天总去城西的一间道观,听她说里边貌似有个术士道法深厚,去找他试试,或许能有办法。”
孙策问:“城西,什么观?”
“瓦口观。”
孙策点点头,立刻轰人:“快回屋去,你公瑾大哥要换衣服了。”
孙权眨眨眼:“带我也去。”
“不行。”
孙权扭头:“公瑾大哥……”
话音刚落,孙权与孙策齐齐冲着周瑜使眼色,一个装委屈,一个眼含酸意,周瑜的目光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逡巡一番,权宜片刻,最终扭头对孙权道:“带你一起去。”
孙权在床榻上欢呼一声,孙策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这次没等孙权反应,提着他的后领把人丢出了门。
孙权被丢出去坐在地上也不生气,小跑着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
卧房中,孙策冷脸穿衣,一时陷入静默。周瑜侧卧在被窝里,清棱棱的瞳仁一直盯着孙策走来走去。
孙策手上动作不停,周瑜却知道他一直在留意着自己,他盯了半晌,忽然往被子里缩了缩。
周瑜难耐地闷哼一声。
几乎是同时,一阵脚步声渐近,周瑜头顶的被子被拨开,孙策语气焦急:“怎么了?哪里疼?”
被子中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捞住孙策的脖颈,将孙策往下带了带。
周瑜微微直起身,贴着孙策的耳朵,轻声道:“还生气啊?”
孙策两颊染上一抹红,强作镇定,板着脸道:“以后不许拿这种事来骗我。”
“嗯嗯,”周瑜揽着他的脖子,连连点头,“那你还生气么?”
孙策拨开他的手,仍由周瑜躺回床上,而后居高临下道:“你总是护着那小子!”
“我没有,”周瑜瞠目,“你们俩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与其说我护着他,不若说你总是欺负他。”
“那是因为你总护着他,所以我才欺负他。”
周瑜被这因果颠倒的话砸晕了,半晌才说出话:“你对阿权甚是严厉。”
孙策正色:“我父亲从前也是这么待我的,玉不琢,不成器。”
“更何况,”孙策拧眉道,“我见不得孙权那么粘你。”
周瑜哭笑不得:“哪有这等事?”
“他一见你就爱贴着你,你倒装作不知道!”孙策越说越气,“我和他有了纷争,你总帮着他,到底谁同你最亲?!”
周瑜张了张嘴,几次想说明明你们俩才是亲兄弟,照理来说应该是你们更亲……
孙策眼神似刃,周瑜吞了口唾沫,眨了眨眼:“跟你最亲。”
孙策挑了挑眉,颇得意地哼了一声。
这厢策瑜二人正不紧不慢地穿戴,那边的孙权早已收拾妥帖,跑来门外催他们。
周瑜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孙策的嘴,将那一连串教训人的话摁灭在手心里,而后迅速系上腰封,转身便要去给孙权开门。
谁料孙策一把拉住周瑜的手,伸出另一只手,给他看掌心里的物件。
周瑜垂目一瞥,登时将头撇向一边,孙策瞧见那耳廓微微泛红,心情格外美妙。
他凑近了,压低声音问:“你还戴么?”
周瑜不自觉又垂头瞧了一眼孙策掌心里的玉牌,这玉牌是他母亲给的,十岁时的生辰礼。他很是爱不释手过一阵子,后来也总是佩在身上,可是昨夜……
周瑜想起来下颚便一阵酸痛,这玉牌抵着他的舌根,叫他有口难言。
周瑜低声回道:“不戴。”
孙策道:“你平日里都戴着的,眼下说不要就不要了?”
周瑜抬眼:“没说不要。”
“你留着它不用,和不要有什么两样?”孙策佯装忧虑道,“公瑾,你对这玉牌如此薄情,日后不会也这样对我吧?”
“……”周瑜挣脱他的手,“说些我听得懂的。”
孙策从善如流:“公瑾会对我一心一意、有始有终吗?”
还没等周瑜答话,木门被敲得簌簌作响,孙权喊道:“公瑾大哥,快给我开开门!”
周瑜当下便转身,孙策飞速抓住他的袖摆,使劲一扯,将周瑜带进自己的怀里。孙策扭头朝外喊:“在外面等着!”
方才还在颤栗的木门霎时安静。
孙策两臂锢住周瑜的腰,缓缓贴上那张玉面,用鼻尖蹭了蹭周瑜的鼻梁骨。
“快说,说了才给出去。”
周瑜仰头,极力后撤,却不料孙策亲上那一段伸长了的脖颈。
亲了还不算,这混球还又舔又吮的,周瑜难堪得一手掐住孙策的下颌,逼得他微微仰头。
周瑜平复片刻,缓缓说:“我平生最爱始乱终弃,碰上我算你倒霉……嘶——”
孙策一口咬上那只手的虎口处,周瑜吃痛收回了手,忿忿地瞧着他。
“相识这么些年,今日才知公瑾是薄情寡义之辈,”孙策腆着脸凑上去,轻啄了一口周瑜紧抿的嘴巴。惹得周瑜拧眉怒视着他,孙策这才笑道,“唬谁呢?”
“松开,”周瑜扭脸,“阿权要等急了。”
“少管他,”孙策一脸凶相,“说句好听的都不成吗?”
周瑜被锢着腰,虽说真要挣脱三两下就挣开了,但难保孙策之后安分守己,索性满足他的要求,求个清净——
“说什么算好听的?”
孙策笑眯眯地:“说你离不开我,只钟意我一个。”
周瑜弯了弯眼,而后正色学舌道:“你离不开我,只钟意我一个。”
孙策正想点头,脖颈忽地僵住,这片刻,周瑜早挣开他的桎梏,跑去给孙权开门了。
孙权正坐在廊前的栏杆上,见周瑜开门,一跃落地。
他正要上前扯一扯周瑜的袖摆,便见周瑜朝自己挑动一下眉梢,口里念着“快走”。
孙权有些摸不着头脑,余光瞥见孙策正从屋内踱出。
下一刻,周瑜孙权二人飞奔着跑出了府。
孙策扶着门框:“……”
上了车舆,孙权尚未将垫子捂热,就被孙策赶了出去。孙权手握着缰绳,坐在辕座上吹风,许久没出门,他一路东观西望,瞧什么都有趣。
全然不知车舆内自己的亲大哥正揽着公瑾大哥亲得不可开交。
孙策摩挲着周瑜的后脖颈,二人唇齿相依,水声微弱,被车马喧嚣声盖过。
外头传来行人的交谈声,更何况这人的亲弟弟与他们俩只一布之隔,周瑜觉得这实在太过,硬生生推着孙策的肩,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两人都乱了气息,无声地喘着。片刻后,孙策又贴上周瑜,轻声道:“再亲一会儿。”
周瑜半倒在垫子上,竭力往后仰,瞳仁里都覆上一层水膜。
“亲个鬼!”
孙策一把捂住他的嘴,凑去周瑜耳边:“小声点,被阿权听去了怎么得了?”
周瑜被那大掌捂着下半张脸,只剩眉眼尚能表意,长眉微蹙,在孙策手心里轻轻“呸”了一声。
却不知他这模样在孙策眼里更是勾人,不见皓齿,只觉明眸更流光,引得孙策去啄那薄薄的眼皮。
周瑜仰着头,无语片刻,被捂着嘴,声音闷闷的:“你这副样子怎好意思说阿权粘人?”
“不是你说的,我离不开你,只钟意你一个。”孙策笑道,“不粘着你怎么能叫做,离不开你,?”
周瑜目光凝滞:“是我说的吗?”
“怎么不是?”孙策扬眉,“别想赖账。”
这时传来孙权的声音:“大哥,赖什么账?”
孙策狠狠一噎,这情景惹得周瑜大笑,捧着肚子笑得不能自已,中途还轻踹了孙策一脚,“问你呢,赖什么账?”
孙策恼得一把掀开帐子,狠瞪了孙权一眼。
“不是我要偷听你们说话,”孙权有些憋屈,“你说得那么大声,我想不听见也难啊!”
孙策不占理,只将帐子用力合上,抱着手臂坐在一边,面子上挂不住了。
这会儿轮到周瑜弯着眼睛笑。
三人玩闹中总算到了目的地,孙权率先下车,孙策掀开帐子往外瞧了一眼,古旧瓦片,破损墙体,不似个道观,倒像间民宅。
孙策跃下车辕,问道:“怎么连个匾都没有?”
孙权从前陪母亲来过,答:“因为这是道长的家改的道观。”
他走前几步,指着一处土墙道:“哝,这里不是写着么。”
孙策和周瑜走近几步,方瞧见土墙上歪歪斜斜刻着三个大字“瓦口观”。
孙策周瑜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瞧出了几分担忧。
孙权先推开了虚掩着的门,朝他们道:“房子虽破,道长却是有本事的,上回母亲丢了簪子,就是靠道长才找到的。”
三人跨入宅子,不大的院子里还铺着许多笋片,孙策不禁疑惑:“这人真的靠谱吗?”
周瑜正踮着脚,以免踩坏了一地好笋片。孙权回道:“道长也得吃饭啊。”
周瑜抽空附和:“有理。”
这时屋内走出一人,披头散发,须眉潦草,瞧着四五十岁的模样,他当着三人的面伸了个懒腰:“何人来访啊?”
孙权率先举手:“道长,我上回和母亲来过……”
道士拿出一根木棍束了发,点头说:“噢,我记得。”
孙策和周瑜上前作了揖,各自报上名字,便被道士请进了屋。
一张久经沧桑的木桌摆在正中,道士坐下,在这三人中间瞧了一圈,转向孙权道:“找我做甚来的?看病?”
一阵小小沉默,孙策将周瑜按坐在椅子上,模棱两可道:“我们前天碰见了一只狐狸,而后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总之——”
孙策飞速瞥了周瑜一眼,斟酌道:“算是来看病的吧……”
“狐狸?”道士皱眉,“伸手我看看。”
还未等周瑜反应,孙策立马从那宽松的袖摆里摸出周瑜的手臂,端放在木桌上。
道士嘴角不受控地抽了抽,眼神意味不明地瞧了他们俩几眼。而后摸上周瑜的手腕,把了把脉。
“碰见的狐狸长着赤色皮毛吧?”
周瑜孙策对视一眼,双双点头。
“二十数年前有人同你一样,碰见了赤色狐狸,然后被我把出滑脉。”
孙权大惊:“滑脉?!”
道士缓缓点头:“如此看来男子有孕之事也不算旷古奇闻,短短二十年在下便遇见了两例。”
周瑜紧紧抓着膝盖上的衣料,耳垂红得要滴血。孙策忙问:“之前那个人最后如何了?”
道士长叹一口气,捋了一把胡须:“那年轻人本是一世家公子的小厮,随他的主人外出时遇见了一赤色狐狸,之后就生了狐耳狐尾,同他家主人风流一夜后才知道怀了孕,那世家子弟的长辈知晓后,以为不详……将那年轻人活活打死了。”
三人听完倒吸一口冷气,又听道士说:“那赤色狐狸古怪得很,知道年轻人连着腹中诡胎一尸两命以后,上门寻仇去了。你们若想着除去腹中胎儿,必会引来后患。”
孙策急道:“那该如何办?”
“为今之计只……”道士忽地挑起眉头,话锋一转,“你同这位小公子是什么关系?怎么他出了事你这么着急?”
孙策刚想回嘴,又听他道:“噢——他有孕不会是因你而……?”
周瑜垂首轻咳了一声,孙权飞快眨巴着眼睛,翘着脑袋地瞧着他们俩。
孙策一手按住周瑜的肩,微微仰头,回道:“是又如何?”
话音铿锵有力,听得周瑜攥拳欲将他一拳打进地底下。
“不如何,”道士笑了一声,“倒还算得上爽直坦荡。”
孙权瞧周瑜脸热得都快冒烟了,于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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