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周瑜反应，孙策立马从那宽松的袖摆里摸出周瑜的手臂，端放在木桌上。

孙策问：“城西，什么观？”

道士拿出一根木棍束了发，点头说：“噢，我记得。”

孙策挑了挑眉，颇得意地哼了一声。

孙权率先举手：“道长，我上回和母亲来过……”

周瑜被那大掌捂着下半张脸，只剩眉眼尚能表意，长眉微蹙，在孙策手心里轻轻“呸”了一声。

这时传来孙权的声音：“大哥，赖什么账？”

这厢策瑜二人正不紧不慢地穿戴，那边的孙权早已收拾妥帖，跑来门外催他们。

几乎是同时，一阵脚步声渐近，周瑜头顶的被子被拨开，孙策语气焦急：“怎么了？哪里疼？”

“松开，”周瑜扭脸，“阿权要等急了。”

孙权眨眨眼：“带我也去。”

孙策两臂锢住周瑜的腰，缓缓贴上那张玉面，用鼻尖蹭了蹭周瑜的鼻梁骨。

孙策扶着门框：“……”

孙策跃下车辕，问道：“怎么连个匾都没有？”

孙策手上动作不停，周瑜却知道他一直在留意着自己，他盯了半晌，忽然往被子里缩了缩。

孙策从善如流：“公瑾会对我一心一意、有始有终吗？”

却不知他这模样在孙策眼里更是勾人，不见皓齿，只觉明眸更流光，引得孙策去啄那薄薄的眼皮。

“少管他，”孙策一脸凶相，“说句好听的都不成吗？”

“怎么不是？”孙策扬眉，“别想赖账。”

周瑜紧紧抓着膝盖上的衣料，耳垂红得要滴血。孙策忙问：“之前那个人最后如何了？”

“说什么算好听的？”

孙策拨开他的手，仍由周瑜躺回床上，而后居高临下道：“你总是护着那小子！”

孙权正坐在廊前的栏杆上，见周瑜开门，一跃落地。

“亲个鬼！”

话音刚落，孙权与孙策齐齐冲着周瑜使眼色，一个装委屈，一个眼含酸意，周瑜的目光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逡巡一番，权宜片刻，最终扭头对孙权道：“带你一起去。”

周瑜仰着头，无语片刻，被捂着嘴，声音闷闷的：“你这副样子怎好意思说阿权粘人？”

周瑜平复片刻，缓缓说：“我平生最爱始乱终弃，碰上我算你倒霉……嘶——”

三人跨入宅子，不大的院子里还铺着许多笋片，孙策不禁疑惑：“这人真的靠谱吗？”

“那是因为你总护着他，所以我才欺负他。”

周瑜想起来下颚便一阵酸痛，这玉牌抵着他的舌根，叫他有口难言。

孙权大惊：“滑脉？！”

孙策和周瑜走近几步，方瞧见土墙上歪歪斜斜刻着三个大字“瓦口观”。

孙策恼得一把掀开帐子，狠瞪了孙权一眼。

“不是你说的，我离不开你，只钟意你一个。”孙策笑道，“不粘着你怎么能叫做，离不开你，？”

他走前几步，指着一处土墙道：“哝，这里不是写着么。”

三人玩闹中总算到了目的地，孙权率先下车，孙策掀开帐子往外瞧了一眼，古旧瓦片，破损墙体，不似个道观，倒像间民宅。

孙策不占理，只将帐子用力合上，抱着手臂坐在一边，面子上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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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周瑜揽着他的脖子，连连点头，“那你还生气么？”

孙策道：“你平日里都戴着的，眼下说不要就不要了？”

“更何况，”孙策拧眉道，“我见不得孙权那么粘你。”

“碰见的狐狸长着赤色皮毛吧？”

周瑜弯了弯眼，而后正色学舌道：“你离不开我，只钟意我一个。”

“二十数年前有人同你一样，碰见了赤色狐狸，然后被我把出滑脉。”

周瑜孙策对视一眼，双双点头。

外头传来行人的交谈声，更何况这人的亲弟弟与他们俩只一布之隔，周瑜觉得这实在太过，硬生生推着孙策的肩，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一张久经沧桑的木桌摆在正中，道士坐下，在这三人中间瞧了一圈，转向孙权道：“找我做甚来的？看病？”

孙权先推开了虚掩着的门，朝他们道：“房子虽破，道长却是有本事的，上回母亲丢了簪子，就是靠道长才找到的。”

他凑近了，压低声音问：“你还戴么？”

周瑜难耐地闷哼一声。

孙策笑眯眯地：“说你离不开我，只钟意我一个。”

道士嘴角不受控地抽了抽，眼神意味不明地瞧了他们俩几眼。而后摸上周瑜的手腕，把了把脉。

“相识这么些年，今日才知公瑾是薄情寡义之辈，”孙策腆着脸凑上去，轻啄了一口周瑜紧抿的嘴巴。惹得周瑜拧眉怒视着他，孙策这才笑道，“唬谁呢？”

孙策一口咬上那只手的虎口处，周瑜吃痛收回了手，忿忿地瞧着他。

周瑜被这因果颠倒的话砸晕了，半晌才说出话：“你对阿权甚是严厉。”

全然不知车舆内自己的亲大哥正揽着公瑾大哥亲得不可开交。

孙权扭头：“公瑾大哥……”

周瑜被锢着腰，虽说真要挣脱三两下就挣开了，但难保孙策之后安分守己，索性满足他的要求，求个清净——

孙权被丢出去坐在地上也不生气，小跑着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

孙策正色：“我父亲从前也是这么待我的，玉不琢，不成器。”

方才还在颤栗的木门霎时安静。

周瑜抽空附和：“有理。”

孙策飞速瞥了周瑜一眼，斟酌道：“算是来看病的吧……”

周瑜不自觉又垂头瞧了一眼孙策掌心里的玉牌，这玉牌是他母亲给的，十岁时的生辰礼。他很是爱不释手过一阵子，后来也总是佩在身上，可是昨夜……

周瑜当下便转身，孙策飞速抓住他的袖摆，使劲一扯，将周瑜带进自己的怀里。孙策扭头朝外喊：“在外面等着！”

“他一见你就爱贴着你，你倒装作不知道！”孙策越说越气，“我和他有了纷争，你总帮着他，到底谁同你最亲？！”

“我没有，”周瑜瞠目，“你们俩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与其说我护着他，不若说你总是欺负他。”

孙权有些摸不着头脑，余光瞥见孙策正从屋内踱出。

这会儿轮到周瑜弯着眼睛笑。

“你留着它不用，和不要有什么两样？”孙策佯装忧虑道，“公瑾，你对这玉牌如此薄情，日后不会也这样对我吧？”

孙策点点头，立刻轰人：“快回屋去，你公瑾大哥要换衣服了。”

下一刻，周瑜孙权二人飞奔着跑出了府。

“狐狸？”道士皱眉，“伸手我看看。”

孙权从前陪母亲来过，答：“因为这是道长的家改的道观。”

孙策摩挲着周瑜的后脖颈，二人唇齿相依，水声微弱，被车马喧嚣声盖过。

周瑜半倒在垫子上，竭力往后仰，瞳仁里都覆上一层水膜。

孙策周瑜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瞧出了几分担忧。

“……”周瑜挣脱他的手，“说些我听得懂的。”

周瑜抬眼：“没说不要。”

周瑜低声回道：“不戴。”

两人都乱了气息，无声地喘着。片刻后，孙策又贴上周瑜，轻声道：“再亲一会儿。”

孙策正想点头，脖颈忽地僵住，这片刻，周瑜早挣开他的桎梏，跑去给孙权开门了。

周瑜目光凝滞：“是我说的吗？”

周瑜哭笑不得：“哪有这等事？”

周瑜张了张嘴，几次想说明明你们俩才是亲兄弟，照理来说应该是你们更亲……

被子中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捞住孙策的脖颈，将孙策往下带了带。

卧房中，孙策冷脸穿衣，一时陷入静默。周瑜侧卧在被窝里，清棱棱的瞳仁一直盯着孙策走来走去。

孙策和周瑜上前作了揖，各自报上名字，便被道士请进了屋。

周瑜正踮着脚，以免踩坏了一地好笋片。孙权回道：“道长也得吃饭啊。”

这时屋内走出一人，披头散发，须眉潦草，瞧着四五十岁的模样，他当着三人的面伸了个懒腰：“何人来访啊？”

孙策一把捂住他的嘴，凑去周瑜耳边：“小声点，被阿权听去了怎么得了？”

道士缓缓点头：“如此看来男子有孕之事也不算旷古奇闻，短短二十年在下便遇见了两例。”

孙策两颊染上一抹红，强作镇定，板着脸道：“以后不许拿这种事来骗我。”

，扭头望孙策，道：“母亲前些天总去城西的一间道观，听她说里边貌似有个术士道法深厚，去找他试试，或许能有办法。”

“瓦口观。”

谁料孙策一把拉住周瑜的手，伸出另一只手，给他看掌心里的物件。

道士长叹一口气，捋了一把胡须：“那年轻人本是一世家公

一阵小小沉默，孙策将周瑜按坐在椅子上，模棱两可道：“我们前天碰见了一只狐狸，而后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总之——”

周瑜微微直起身，贴着孙策的耳朵，轻声道：“还生气啊？”

周瑜垂目一瞥，登时将头撇向一边，孙策瞧见那耳廓微微泛红，心情格外美妙。

“不行。”

亲了还不算，这混球还又舔又吮的，周瑜难堪得一手掐住孙策的下颌，逼得他微微仰头。

周瑜仰头，极力后撤，却不料孙策亲上那一段伸长了的脖颈。

周瑜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孙策的嘴，将那一连串教训人的话摁灭在手心里，而后迅速系上腰封，转身便要去给孙权开门。

还没等周瑜答话，木门被敲得簌簌作响，孙权喊道：“公瑾大哥，快给我开开门！”

孙权在床榻上欢呼一声，孙策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这次没等孙权反应，提着他的后领把人丢出了门。

“快说，说了才给出去。”

上了车舆，孙权尚未将垫子捂热，就被孙策赶了出去。孙权手握着缰绳，坐在辕座上吹风，许久没出门，他一路东观西望，瞧什么都有趣。

孙策狠狠一噎，这情景惹得周瑜大笑，捧着肚子笑得不能自已，中途还轻踹了孙策一脚，“问你呢，赖什么账？”

孙策眼神似刃，周瑜吞了口唾沫，眨了眨眼：“跟你最亲。”

“不是我要偷听你们说话，”孙权有些憋屈，“你说得那么大声，我想不听见也难啊！”

他正要上前扯一扯周瑜的袖摆，便见周瑜朝自己挑动一下眉梢，口里念着“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