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医箱中取出剪子，利落剪开顾砚时的衣物，露出里头结实有力的躯体。

“夫人此刻出去还来得及。”

送走大夫，岑听南执着灯回到榻边。

那样清朗如玉的面容之下，却有着硝烟烽火席卷过的残躯。

岑听南已低低惊呼出声。

发生什么事，能让一个人，在自己身上下刀？

转瞬逝了。

己伤，自己割的。

回想起大夫走前欲言又止的样子。

榻上几乎被绷带埋住的人，真是顾砚时么。

女子眼中有缠绕不息的烈火，与温润缱绻好似能抚平疮口的清水。

是利刃割过，侥幸避开了心口致命处，做过极简单的包扎处理，像是被什么碰撞后又迸开，粗粝地绽放着。

可随着撕开的部分愈多，他手中动作就愈慢了下来。

十五年以上。

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胡同济不经意侧头，静悄悄打量。

胡同济轻叹口气，不再作劝。一瞬间好似变了个人似的，手上动作稳当而细致，目光也变得有力。

难怪……从前每回亲热之时，他从来都衣冠齐整。

手心渗出细密的汗来，早顾不上此刻使唤的人，是不是传闻中那位岑二姑娘了。

狰狞的扭曲的疤痕密密麻麻遍布这具躯体，胸前、背后，新旧的伤错综复杂交织在一起。

连最动情之时，也未乱过衣袂半分。

岑听南咬住唇，不敢相信眼前是一个执笔的文人，就连岑闻远身上，都没有这样多的伤口。

透明的、白的，眨一眨，连珠似的落在榻上人纠缠的疤上。

岑听南不曾见过如玉身影之下藏着的这些。

搁。

“开始吧，大夫。”岑听南坚定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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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伤，有刀、有剑，有带刺鞭刃的痕迹，大多是陈年伤，至少也有十五个年头了。可也有一些，瞧疮口，许是己伤。”

岑听南想起荆舒曾说，顾砚时是有父有母的，他不是天生的孤儿。

水与火缠绵着，蒸腾成了动人的雾。

胡同济撕开胸前被血濡湿那一块，见到一条长而狰狞的剑伤，抬首看向岑听南，郑重问最后一遍。

榻上人浑身泛着青白，烛光都照不暖的颜色，胡同济只怕继续耽搁下去会失血过多。

彼时他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童。

此刻渗着血的那道伤，不算浅，不算短。

岑听南扶起顾砚时的头，将手帕塞了进去，防止他咬住自己的舌。

对他的身份，胡同济心中已有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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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看惯伤口的胡同济，都被眼前这幕骇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