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一再夯实墓穴地面,以免野狗之类野兽嗅出气味,刨开墓土。他一边夯土,一边道:韩嫂子,你喜欢狗,我家一窝小狗崽刚好断奶,明儿送你一只吧,看门作伴都好。
原婉然微笑接口,可是你和红姑要办婚事了?我家相公再不回来,错过你们的喜酒多可惜。
原婉然对着墓地回忆黑妞生前可爱处,正伤心不过来,对李大提议不曾细想,只是茫茫然应好。
这两年李大上山打猎,路过韩家,时不时上门寒暄帮忙,似今日这般亲热却是头一遭。原婉然警觉不大对劲,只是李大另有未婚妻,她不好根据一句话便断定什么,便一声儿没言语,假作不知觉。
韩嫂子,韩大哥一直没消息吗?他问。
这么一来,疑团却更大了。墓穴比她走前所挖的深大。黑妞也不是随意落在穴底,它给摆在裹尸用的席褥上,席褥平整摊开,长出洞穴大小的部份整齐卷好靠着洞壁,不让遮住黑妞身体,似乎刻意让人一望即知黑妞的尸身就在墓里,完好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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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韩大哥不回来李大摆弄锄头的手势突然变得笨拙,你我咳我们有件事我揣在心里很久了
入夜后淅沥沥下起雨,原婉然躺在床上,聆听雨水点点滴滴敲打屋顶青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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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爆,喜事到。瞌睡沉沉中,原婉然恍惚记起这话,所谓喜事包括情人到访,她因事及人,想到韩一。
她忘了所有不适,三步并两步越过李大跑上前,李大在后头喊道:嫂子,慢些,仔细摔跤。
怪事不只一件,越近墓穴她越觉得不对劲墓旁废土比她走前堆积的高出一截,本来搁在穴底的锄头和簸箕也挪了地儿,放在洞外地面。
会是谁的善举呢?原婉然沉吟,可能经过这儿的有蔡重、村人和陌生旅人。蔡重甭提了,专干坏事;若是村人帮忙,会像李大问清究竟再动手,所以,是那旅人出手吗?
她形相端丽纤弱,愁眉不展时楚楚可怜,李大脑袋一热,终于没忍住。
原婉然出门,重回山上,见到山上风景,早前遭遇浮上脑海,胃内翻起风浪,几乎要干呕。她咬唇忍住不适继续往前,隔了一段路看见山崖墓穴,本该在穴旁的黑妞尸身不见了。
夫妻俩相处时日短暂,她仍记得韩一的容貌,十分周正,是人见人赞相貌堂堂的那等阳刚俊朗。记忆最深刻的却属他的眼睛,永远眸光
她静静看了黑妞一会儿,展开靠在坑壁的席褥,轻轻覆上它黑亮的身躯,爬上地和李大一块儿填土。李大手脚俐落,很快墓穴变成平地。
原婉然置若罔闻,心慌意乱猜疑谁带走黑妞,是蔡重拿它撒气,抑或旅人肚子饿了,拿它打牙祭?
黑妞,谢谢你陪我这么久。原婉然在心里默念,黑妞,你好好睡吧,山崖地高,将来韩一回来,你在这儿远远就能看到。我会告诉他,他不在的时候,你多么想他。
念在旅人善心为黑妞布置墓穴,原婉然对他的火气消褪些许,更庆幸他只抱黑妞进坟,没掩上土。若是填平了墓穴,自己回来不能亲眼见到黑妞入土,总是无法放心。
走至墓边俯瞰,她心上石头骤然落地黑妞好端端地躺在墓底。
这日过得不是普通的折腾人,她呵欠连连,瞌困一阵阵上来却不敢睡,生怕蔡重摸黑上门作耗。
黑妞。她轻唤,明知黑妞不会回应,她还是唤着:黑妞啊。
她缓缓爬下坑蹲在黑妞身畔,如同平日那般,轻轻对它摸头拍背,心里清楚这是最后一次了。
嗯,提起韩一,原婉然如梦初醒,生起一点戒心,打叠精神回道:人反正在回来的路上,犯不着递信。
床旁靠墙妆台上,陶土烛台插着的蜡烛火光摇曳,冷不丁轻轻啪的一响,灯花爆了,房内光影应声晃动,光芒暗下些许。
惜教原婉然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