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原婉然问明白，堂倌呈上菜肴，赵野给原婉然夹菜，又将一细瓷白汤盅推向她，你叫的清汤燕菜。

原婉然又好气又好笑，自知斗口斗不过他，索性转了话题：以后我们都在家开伙，等你货郎生意有了进项再上馆子。她补充：便宜的馆子。

赵野伸手，将她眉心的结抚平，再把她瘪了的嘴角往上推。

我们叫的菜会不会太多了？原婉然委婉问，寻思能否取消一两道点菜。

我另有正经行当，担货叫卖不过做着玩儿的。

东昌楼的饭菜小盆小碗，六道菜，刚好够我们吃个八分饱。

她用调羹翻搅，整碗还真就是白萝卜丝和高汤。

原婉然嘴角抽抽，打自落地十七年，燕窝这词她连听说都难得，简直跟王母娘娘的蟠桃一般金贵缥缈。万万没料到，有朝一日，自己拿它当成白萝卜丝吃了两盅。

原婉然眼睁睁看着赵野平静听着堂倌报上账目、掏出银子结账、取走她手中茶杯喂她吃下茶水，牵她起身出饭馆走了一程子，她才惊醒。

赵野笑道：婉婉，你相公并不靠卖货吃饭。

一文不差。

一般小户人家，老小洗浴共

赵野摸向怀里，表情突然一僵，低声答道：糟糕，身上的钱远远不够结账。要不，咱们现在赶紧开溜？

两人在戌初时分掉头回家，原婉然回东间放好布娃娃，便到西间问赵野何时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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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依的模样不同于平日风情婉约，另有一番娇憨俏丽，赵野忍不住捏她粉颊。

原婉然极心疼那笔开销，但赵野巧舌如簧百般开解，起先她不好拂他好意、扫他兴，便打起精神强笑，后来慢慢教他说得总算放宽了心。

赵野正在洗脸架前擦脸，他由毛巾后模糊道：随便，要不，你先洗。

赵野忍俊不住，停步搭住小妻子肩头，低头温声道：婉婉，那白萝卜丝其实是燕窝。

这、这不好吧。原婉然吓了一跳，面上极力镇定，菜都叫了，我们跑了，不是让堂倌和店家难做吗？这样吧，我在店里等，你回家取钱。路上别耽搁，快回来。

其他菜贵便罢了，那道白萝卜汤虽然好吃，到底是白萝卜，怎么就这么贵？

店大而且菜少，原婉然警觉这家饭馆比自己想象的要昂贵，连忙问：相公，我带了三十文出来，你带多少？

这样也好算一道菜肴？她纳罕，舀起一匙品尝。

两人酒足饭饱，堂倌上来唱菜名报价。当时原婉然正将余下六安茶送到嘴边，幸好赵野按住杯口，示意她暂时别吃，否则听堂倌报帐，那一口茶咽下去她非呛到不可。

咦？

原婉然惊呆了，断续听丈夫说：燕菜跟蔬菜无关，意指燕窝做成的菜肴东昌楼的清汤燕菜，燕窝拣用上品官燕，汤头也不含糊，拿鸡、鸭、猪肘、江瑶柱、火腿花了几个时辰熬煮。

原婉然莲脸微红，拉下他的手正经道：那么多只眼睛看着，不可以。

原婉然赞叹：这儿的师傅好厉害，能把白萝卜煮出这味道。

赵野在旁劝菜，天热，吃王瓜拌金虾，爽脆开胃糟蒸鸭肝是这里师傅的拿手菜，肝脏明目，你刺绣耗眼力，吃这个好茶没加栗子，上品的六安茶自带栗子香味，刚刚又是鱼又是肉，喝它消食去垢腻

跑来跑去多麻烦，赵野跟她咬耳朵：就按我的主意，菜来了，咱们敞开吃，完了给店家洗盘子抵债。他们不答应那便拉倒，横竖酒菜都下肚了，逼我们吐出来也没用。

便宜。赵野双手手肘抵在桌上，如实答道。

原婉然定睛看去，那汤盅大小至多几勺调羹份量，盅内汤水金黄澄澈，可是一毫青菜的绿意也无，只搁了一撮玉色晶莹的白萝卜丝泡着。

这回出门原为让你打牙祭，那道菜你不叫，我也会叫。他说：你相公没大本事，偶尔带你吃香喝辣还是可以的。

白萝卜汤汤头入口甘美，尝得出来用火腿和海鲜熬成。白萝卜丝口感软中微脆，略加咬嚼，丝里已饱吸汤汁精华，肉汁的浓郁、海鲜的鲜甜一时间便释放出来，充斥口颊。

这不是吃白食吗？原婉然瞠目看向赵野，却见丈夫眼色顽皮，登时轻嗔他一眼，你又逗我。

你怎地不提醒我一声？她哭丧脸问道。

为夫理会得，赵野故作正经颌首，等没人了，我才能对娘子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所有饭菜总账一两五钱银子，那道美名为清汤燕菜的白萝卜汤，算起帐一点也不白萝卜价，一切菜色数它最贵。

其实是燕窝其实是燕窝其实是燕窝

相公，堂倌没算错帐吗？

赵野但笑不语，把自己那份清汤燕菜也给她，她推让半天，却不过，这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