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是完全不同的性情，一个喜静，一个好动；一个把所有心事藏在心里，就连最贴身的丫鬟也未必能察觉出半分异常，另一个稍微遇到点儿事便七情上脸，动辄打打杀杀。

走到月门，看到门上拴着把大锁，这才想起前阵子因着他胡闹，姐姐收紧了门户，宵禁之后不许前后院私下往来，他懊恼地锤了锤脑袋，运了轻功纵身而起，一路飞檐走壁，无声无息地飞到姐姐屋顶。

屋子四角放着他送给姐姐的夜明珠，照得室内辉煌明亮，犹如白昼。

他从房顶跃下，在门外等了会子，直到谢知真穿好见人的衣裳，亲手推开门，这才一头撞进去。

就是这样的哭法，搅得谢知方心都碎了。

她不说，他便瞎了眼聋了耳，真的当不知道吗？！

屏息守了好一会儿，谢知方看见，姐姐终于站了起来。

即使没有任何人看见她此刻的脆弱与狼狈，她仍然习惯压抑所有的感受，双肩剧烈颤抖着，手却死死捂住红唇，不肯发出一点儿声音。

姐姐果然还未睡。

她走到衣箱前，推开箱盖，从里面取出套做工繁复的红衣，轻轻抖落开，任由长长的裙裾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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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方心里一抽，目不转睛地看着姐姐拿起把剪刀，将凝聚了她无数心血和少女情思的华服一点一点剪碎，最后抱着一堆破碎的衣料，将清丽无双的脸埋进去，无声痛哭。

到底是定了亲的如意郎君，他又好死不死牵过几回线，姐姐情窦初开，难免被齐清程人模狗样的相貌和谈吐骗住，错付了真心，如今又岂是说收就收得回来的！

他那个时候，到底他妈的在干什么？！

是那身她用心绣了许久的嫁衣。

喝着喝着，他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心里“咯噔”了一声。

行踪败露，又担心吓着她，谢知方只得答应：“姐姐莫怕，是我。”

“姐姐往后若是心里难过，

姐姐今日的反应，也未免太平静了些。

谢知方心痛如刀绞，忍不住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

谢知真已经收拾好情绪，只有眼睛还是肿的，强笑道：“阿堂，这么晚了，你来做甚么？”

清脆的声响惊动了谢知真，她抬起爬满泪水的脸，惊问道：“谁？”

她故作云淡风轻，大抵还是怕他这个媒人心里难受，因此强忍着痛苦伤心，粉饰太平罢！

想通此节，谢知方哪里还坐得住？

线出去打听长安哪家的公子名声好听，家世清白，替姐姐物色下一个适婚对象。

丫鬟们都退了下去，谢知真穿着套雪白的中衣坐在桌边，手里攥着团帕子，一动不动。

拖着满身酒气，他连鞋子都趿拉掉了一只，慌里慌张地往后院跑。

他控制不住去想，前世里他没心没肺离家万里的时候，姐姐孤立无援，在这吃人的后院艰难求生，像这般哭过多少次？姐姐嫁给那个混账王八蛋，和他皇子府里一大群的莺莺燕燕以姐妹相称时，又哭过多少次？

趴在鳞次栉比的屋瓦上，他小心掀开瓦片，往底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