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户翻出去时，陆子书觉得这情形怎么像偷情，他回首，透过窗棂看到应天澜低眉垂眸，似乎在对着自己的手发呆。

要实地试炼的弟子们卯时就已经出发，掌门和仙尊们聚集在一起，陆子书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用水月镜观看弟子试炼了。

这小子果然是自己一个人出发的。

陆子书点了点头，抬头时看到应天澜身边那位魔族少年过来跟云仙道掌门耳语了几句，云仙道掌门很快随同少年离开。

陆子书心道不然，他最知道自己这个徒弟，虽然表面大大咧咧，懒懒散散，实际心细如针，没有绝对的把握，轻易不会深入敌阵。

陆子书看了看自己的倒霉徒弟，又看看受伤的青鸟，握着折扇无语半晌，道：“这是青鸟没错，不过不是神鸟，是妖。”

陆子书沉默一瞬，自己虽是个不轻易杀生的修仙之人，但吴良自己种下的恶果，需要由他自己来承担。

齐掌门看陆子书皱眉不语，立刻道：“你往年没来，这种情况是常有的，不必担心，弟子们身上有引路石，胭脂蝶会循着去找的。”

这倒正常，水月镜的画面通过法器传送，这跟着弟子们的法器形似蝴蝶，炼成后颜色似胭脂般鲜艳，因此命名为胭脂蝶。

巴掌大的青鸟可怜瑟瑟地躺在乐明手里，乐明满眼兴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神鸟呢，师尊，这一定是青鸟吧？我应该没有认错。”

“谁告诉你青鸟就都是神鸟？它还没有获得神职，要在天庭任职，比如给王母娘娘送信那种青鸟才是神鸟。”

乐明很有眼色地乖乖道谢，心道他师尊本事大着呢，肯定很轻松就进来了。

胭脂蝶可以将异地的画面传回水月镜，坐在镜子前的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对远方的一切了如指掌。

陆子书看一眼青鸟，沉吟道：“我给它疗伤，然后把它放了吧。”

……

着，”应天澜默默松手，他指指窗户，“你从这里走。”

乐明大吃

青鸟一听陆子书这话，立刻抖着往乐明怀里钻。

陆子书找到昨夜途经的巨石，发现果然不见吴良的踪影，四处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师尊，我不是故意跑进来的，我自己走着走着，突然窜出来一只凶兽，撵着只鸟打，我定睛一看，这不是青鸟吗？青鸟可是神鸟，我怎么说也要出手相救！不过救了之后发现自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陆子书用折扇狠狠敲了他脑袋一下，笑得儒雅和蔼：“不孝徒儿，为师来救你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

一抹白衣无声落在高高的树干上，陆子书将手中折扇向前轻轻一扇，前方雾气被尽数拨开，他脱离了试炼的范围，深入傲霞山极危险的范围。

“啊？怎么会？”

无语了好一会，他艰难道：“……好。”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每次魔毒发作都是这样吗？”

陆子书：“不知道吴良现在怎么样，我去看看，要是你哪里不舒服，可以告诉我。云仙道风气严谨，若是得知门下仙尊私德有亏，做出此等龌龊之事，不会置之不理的。”

“无妨，”他道，“命都没了，还在乎那没命用的东西做什么。”

水月镜震颤得看不清画面，陆子书一挑眉：“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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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书：“……”

慢慢的，青鸟停止了发抖，缓缓抬起头，竟是张口吐人言：“我……我是不小心落到这里，我是青鸟，原本要去给王母娘娘做信使……却、却……”

当然，按照对魔族的了解，应天澜应该会直接杀了吴良，昨晚应天澜应该就是想这么做的。

陆子书看着他似笑非笑，一贯平静谦和的双目倏地透出一股近乎锋利的光芒，虽仍是含着笑意，却锐利得让人不敢近前。

陆子书站了起来，他眉目间的温和消失，问到：“什么意思？”

……

水月镜画面一闪而没，看似是跟着乐明的胭脂蝶光荣牺牲了。

他在场内仔细扫了一圈，连吴良头发丝都没找到一根。

镜子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也看不见人。

陆子书虽然平时没个师尊的样子，可到底关心自家徒弟，正要认真看看，水月镜的画面突然震动起来。

果然，应天澜神色微沉：“不用，我会亲自解决他。”

齐掌门道：“可能是遇见怪物了。”

陆子书一脸无语，唰地收了折扇，对齐掌门道：“我去找他。”

陆子书打算确认乐明无恙才离开，但是等了快一个时辰，等到有人匆匆忙忙过来，说找乐明的胭脂蝶在林子里无头苍蝇地乱转，就是找不乐明身上引路石的气息。

低阶修士只觉双腿一软，几乎便要跪下来。

齐掌门见陆子书出现，招他过去，道：“乐明一早就出发了，他说找不到你。这里毕竟是傲霞山，你到处逛的时候当心一点，对了，要看看乐明吗？”

乐明瞪大眼睛，长长“啊”了一声，挠挠脑袋，低头看着青鸟嘀咕起来：“竟是这样，怎么跟我们修士有点像，登仙后在天庭任职什么的……嗷！”

那人是个低阶修士，一下紧张起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可能是遇上意外了……不是，呃，应该是遇上意外了，因为引路石指引断在了试炼范围之外。”

天色大亮。

修士立刻道：“这样他的成绩会作废。”

随后不到半个时辰，陆子书找到了乐明……还有一只鸟。

乐明：“师尊，它害怕呢。”

雾气朦胧里，黑压压的树影重重叠叠，好似雨雾中等候生人的鬼魅。

应天澜愣了愣，摇头：“不是。这次是例外，可能还是吴良下的药起了作用。”

齐掌门对自家师弟的行为习惯了然于心，也没多问，伸手掐了个诀，水月镜泛起一圈圈水纹，很快出现了乐明的身影。

陆子书垂眸去看青鸟的眼睛，他气质清雅，目光一尘不染，在复杂的密林行走，衣冠还是一丝不苟，不沾半点尘埃，在这昏暗不见日月，散发着草木腐朽气息的险地，他的存在彷如谪仙。

他眼底无声泛起如刀刃上的冷光。

唯一的缺点是，胭脂蝶不大结实，毁坏是常事。

“乐明天赋不错，能力甚至胜过一些师兄师姐，”齐掌门笑容中有赞赏，“不过一个人贸然前行，终究是有点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