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手臂被握牢的那一刻，程彦发自内心深处蔓延出来一种令他颤栗的恐惧感，即便后来理智占了上风，那种恐惧感依旧让他如同一只遭到肉食野兽捕猎却毫无反抗能力的兔子，

身体有一瞬间止不住地发抖，思维也停滞了，整个人呆滞而惊慌地僵住不动。

杨翰远长得高，一米八七的大个子，立在电梯里像能把头顶的光线完全遮蔽掉。他背着光立着，垂头打量程彦的时候光线从他头顶漏出来一片，在他五官上投下阴影，给他整个人平添一些令程彦无比陌生的阴霾。

等大脑开始缓慢运转，程彦立刻便甩掉了杨翰远的手，挤出来的声音里还打着颤。

“你想干什么？！”

程彦能感觉到杨翰远明显僵了一瞬，随后，他若无其事一般，单手插进口袋里往前站了一步，另一只手伸出去顺便帮程彦按下了楼层。

“没什么。”怪异又疏离的语调，简短且轻的三个字，让程彦没能听得出来里头透露出来的那一丁点儿隐晦的亢奋情绪。

“哥哥怎么那么害怕我？我又没有要打你，我不舍得的，我只是有点儿生气......”

对程彦驾轻就熟的撒娇和埋怨，让他恍惚中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让杨翰远生气的事情。

电梯到了楼层，程彦平复了心情走出去，被一阵窗边吹来的凉风吹清醒了，抵挡住了杨翰远甜言蜜语的蛊惑。

“你砸我同事的车窗让我下去，下车之后我询问你话你也不回答，这么多天你没来找过我，我已经当你是不想和我继续当朋友，你先前那么气势汹汹，后来又那副模样追过来，你认为正常人会怎么想？”

“只是同事么？上次也是他送你回来的吧？哪个同事会那么热心，几次三番送人回家？”

若关系清白，程彦这时候已经严词反驳了回去，但他和安瑞关系只能算一半清白，他努力要融入人家给他营造的暧昧，但确实还没有接受表白。

于是程彦只能词穷，沉默地拿了钥匙开门进去，结果推门的时候又被杨翰远一把握住了手腕。

“为什么不解释？”

程彦再好的脾气也被弄生气了，他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加上懒得解释，干脆开口承认了。

“没什么需要解释，我是和安瑞在一起了，就在上个礼拜，他人很好，最近一直送我下班。”

杨翰远愣住，定定看了他许久。

“你骗我的。”

程彦笑了声，挣开他的手进门换了鞋。

“我为什么骗你？我早跟你说了我是同性恋，找个男朋友不是很正常？还是说你觉得我该找个女朋友骗婚？我人品没那么差，做不了那些人渣的手段。”

杨翰远先是出离愤怒，之后又被他最后那句话戳中了心脏，神色郁郁又恍惚的，游魂似的跟着程彦进了门。

“为什么要是同性恋？哥哥你改掉这个毛病好不好？”

程彦又气又啼笑皆非。

“我也想喜欢女孩，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找个女朋友，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对他们的喜欢只是出于欣赏，没有半点是因为爱慕，我向你坦白吧，上大学时我也谈过一个女朋友，很漂亮性格也很可爱......”

话说到一半，被杨翰远打断了，“是谁？哥哥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程彦觉得惊奇，恐同他能理解一下，怎么听到他和女孩谈过恋爱态度也那么激烈？

所以杨翰远属于那种激进的恐同派加道德卫士吗？

“......放心，那是我没有发现自己性向之前谈的恋爱，她追求的我，发现性向之后就和她分手了。”

杨翰远果然松了口气，语气却酸溜溜的。

“哥哥上大学的时候很受女生欢迎吧。”

程彦被他吓了半天又气了半天，这时候缓过神来，心中气不过，于是故意报复性地笑眯眯补充道，“还行，其实追我的男生更多，但当时发现性向发现的晚，一个都没敢答应，现在想想，我还挺喜欢其中一个体育生的，个子高身材好长得也帅，就是看上去不太聪明......噢，跟你其实有点像。”

杨翰远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黑沉沉的，狠狠瞪了程彦一眼，下一秒就落荒而逃。

门都没给程彦关。

于是程彦自己走过去把门关起来了，回过身陷入沙发里的时候，他脑袋轻飘飘的，心情却沉重无比。

这回总该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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