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所以你叫什么？”

“嗯？”

莫春峰好像也在走神。李真一开口，他脸上那种肖似兰景东的神情就消散了，被轻轻抓住的手反射性地牵了回去。

“名字。不是说你不叫庞子峰嘛。”

“......”

李真左手跟莫春峰牵着，神色自若地交代老板娘买单，单手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五十块的纸币。

“说呀。”他回过头，询问地看着沉默不语的莫春峰，手指鼓励地在他的虎口轻轻摩擦了两下。

“我叫什么对你来说重要吗？”

莫春峰的声音很低，空闲的左手放上了桌子，径直伸向李真放在纸币旁的右手。双手都被牵着，李真不自在地看了看周围，忍不住想把手往回抽。这个早餐摊离他公司没多远，他虽然不怕被人看见，但万一被传一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就很烦人了。

“反正你不就是想跟我睡一觉就拉倒。连炮友都不算，睡完就分开，除了拿体检报告以外再也不会有别的联系。反正都是这样，不知道我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在外面，你在胡说什么。”

李真眉宇间染上了两分愠色。他也无所谓找零，丢下钱站起身就走。然而没两步又蹙着眉走回来，拽着莫春峰的背包把这大个子用力拎了起来。

莫春峰本来看到他往回走就有点发愣，被拽起来时更心不在焉，像只刚从冬眠中苏醒的熊，踉跄着把李真抱了满怀。

龙城的秋天日间很热，早晚却十分凉爽。九、十点钟正是太阳开始晒人的时候。日光投射下来，穿过街边梧桐树细碎的树叶，在街道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偶有过往的路人将目光在他们的身上停留一两秒，就又若无其事地走回自己的路。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喜欢你。”

父亲在他小时候就跟他反复强调过，贪欲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如果害怕自己不能控制，那最好从一开始就不要尝试，不然结果要么会伤害别人，要么会伤害自己。他一直以来都克己复礼地遵守，到如今才知道这话到底有多正确。纹身象征着何等的重视和珍爱，放在心尖尖上想念的人是有多喜欢，才会把别人纹在身上。而这个别人，偏偏又是那个隆廷兰家的人。

李真安静地被莫春峰抱在怀里。莫春峰的难过和不知所措都从越来越紧的拥抱中传递过来。莫春峰比他小了四五岁，年轻的喜欢直白又热烈。这份热情让他心潮澎湃，却也让他犹豫不决。

“嗯，能看出来。”

他轻轻拍了拍莫春峰紧紧抱着他的双臂，安抚道：“别傻站着了，我们上车说吧。”

他像哄小朋友睡觉一样轻轻拍了莫春峰半天。他俩抱得愈久，路人的视线就愈发明目张胆。李真慢慢开始有些不耐，正想摆出大人的架子训这小子两句，就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啪嗒啪嗒地打在他的肩膀上。

“？你哭了？？”李真愕然。

“没，没有。”莫春峰倏地放开了他，偏过头，手忙脚乱地擦着自己脸上的眼泪。可他穿着短袖，光裸的手臂越擦，脸上就越狼狈。

他自己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仗着自己个子高，干脆仰头望着天，这样谁也看不见自己哭成花猫的脸。

李真猝然被放开，有点堂皇又有点好笑。他看着这个告白完就哭的傻小子，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双手捧着莫春峰的脸，半强迫地让他低头看自己：“去车上哭，好不好？”

李真的车窗上贴着防窥贴纸，虽然车就停在大马路的路边，但却隔开了外界的声音和大部分光线，像一个独属于两人的小小世界。

“谢谢......”

两人并排坐在后座，莫春峰红着脸，手里攥着刚擦过眼泪的纸巾。

我的妈呀，太尴尬了！太尴尬了！哪有人告白完就哭的？？莫春峰，你二十二了不是两岁啊！送你两个字，丢人！丢人！丢人！

完了，这次真完了。肯定要被直接送到火车站，一路遣返回家了。还什么爱情不爱情，你配吗？宁配吗？？

莫春峰面上平静，内心的小人则抓狂地哭天喊地。

李真一脸真诚，心里也在憋着笑：“好点没有？”

莫春峰点点头，丢人得连对视都不好意思。

李真逗他：“喜欢我喜欢到都哭了？”

莫春峰顿时又闹了个脸红，半个字都憋不出来。他早上憋着气闷闷不乐的样子让李真莫名有些烦躁，现在哭完了羞赧难当的模样却是十足的可爱。

李真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打量他：“真有这么喜欢我吗？一见钟情？”

他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看进李真的眼睛里。

“不是的。哥，我认识你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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