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事已至此，他已经尽力，还能怎么着？

他其实并未怪罪于陆维，只是心中郁郁，不得不发。

镇玄步下玉床，将琴推入陆维怀中，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出洞外。

七弦琴品相不俗，整体呈现出一种剔透的青，仿若是置于绿叶之上，莹莹欲滴的露水之色。

镇玄这次却没有迟疑，袍袖微拂，那七弦琴便移至陆维身前悬浮，“弹来。”

陆维讶异的看着眼前这幕。

“不瞒道长说，我亦略懂琴。如果道长不嫌弃，我便借道长瑶琴，抚琴一曲，以作赔罪如何？”陆维忍受着镇玄拙劣的琴音，又道。

陆维也不知其是喜是怒，没敢挽留，只能坐在玉床上抱着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于洞口处。

吃完饭之后，陆维擦干净嘴，收拾了锅碗，这才踏入洞窟。

到了夕阳逐渐西沉的时候，陆维一身泥一身汗的搭好了露天厨房，看着炊烟缓缓沿屋顶囱中而上，满意地笑笑，然后往自己身上拍了张涤尘符。

然而琴声终止之后，这一幕亦不过存在了十几秒，便化作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四散纷飞，消失在陆维和镇玄面前。

天道循环往复，千万年来皆是如此。

但鉴赏能力始终在。

说句实话，弹得不怎么样。

此琴名为昊天环佩，是昊元峰镇峰之宝，蕴含莫大威能，可以将抚琴者所奏之意境具现。

他知道，陆维身为一介凡人，未曾断绝俗世烟火，会做出这种事，其实是正常的。若要怨，也只能怨他未曾想的周到。

等陆维一曲终止，已是遍地细草摇曳，还有零星的白、粉、紫等花朵点缀于其中，不知哪里来的彩色蝴蝶纷飞于其间，冰冷的洞窟中一片生机盎然。

兔食草，虎食兔，而虎兔死后，其身躯又归于地下，滋养草木。

这里破了音，那里又指法滞涩……啧，也就是好歹能听出来是首曲子。

毕竟为了任务，他跟镇玄是要在这里过一世的。

“道长有所不知，似我这等凡躯，若不进些肉食，便会气短胸闷、日渐瘦弱无力。”陆维改为胡说八道的卖惨，“今日吃了道长带回来的雪鸡，纯属意外。既然道长不喜，以后我这一世便茹素斋食，再不敢沾半点荤腥，以赎今日之罪如何？”

随着琴声缭绕于洞窟，成千上万株翠绿的细草倏忽于墙角、地面的岩石缝隙处，颤巍巍地生长出来。

陆维把琴放在玉床上，再没多想什么，便起身去了洞外，继续他的建造大业。

反正他有火鼠皮，只要佩上弓箭，这雪峰顶上哪里都去得。

他虽多年未弹，但从技法到音准乐感，都不知比镇玄高明到哪里去。初起之音还略为滞涩，逐渐便进入佳境。

“送你了。”

其声润静圆匀、清淡微远，配镇玄这一手不怎么样的琴技，真是挺可惜的。

他称帝那一世，自幼习君子六艺，乐一道也是学过琴的，而且于琴的天赋造诣颇高。

镇玄抬眼看了看陆维，神色冷冷，手下并未停止拨弦。

“道长，要不然我去重新捉一只雪鸡来给你养？”陆维试探询问。

镇玄心中亦是讶异不已。

陆维走过去，坐到镇玄身旁，放轻了声音：“道长，不知者不罪。”

陆维调试了几下弦音，很快进入状态。

“行善事，当因缘际遇而发之于内心。如若刻意所为，便流于下乘。”镇玄眼皮都不抬。

只见镇玄盘腿坐在寒玉床上，身前悬浮着一架七弦琴，修长十指置于其上弹拨。

一曲“洞天春晓”奏至酣畅淋漓。

只是后来领兵打仗，又跟刘琥纠缠不清，继而称帝，事务繁杂，渐渐荒废了这些。

陆维看着眼前依旧冷冰冰的洞窟，适才青草和鲜花的气息却还萦绕于鼻端，有些回不过神。

还是在今天把他的厨房建起来吧。

一边吃，一边还有心情欣赏镇玄的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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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师尊手中得此琴的十年间，镇玄屡试而不成，没想到却是与陆维这个凡人有缘。

镇玄抬眼看了看他，神情间似乎信以为真，有了些震动，却仍旧抿着嘴，不发一言。

虽然这琴无疑是个宝物，但说起来真是冤枉，他完全没打过这琴的主意，只是想让镇玄心情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