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咋个办？王翠花肯定不要了，高成刚又跑了。”

大人改成蹩脚的普通话：“娃娃，你和财爷先回去，天要黑了。”

“娃娃，你坐在这儿很冷，咱们回屋烤火。”那人伸手来牵他，“你看这手套湿了，摘掉吧。”

……

“没抓到，跑了的，他弟弟被抓进去了。”

卢茸还坐在干草堆上，低头看自己的脚，双手搁在膝盖上。他听到有大人的声音在询问，可用不着他回答，那群孩子都在抢着答。

卢茸听他们时不时一阵笑，便没有开始那么紧张，偷偷抬起头，去看面前给自己擦鞋的人。

一阵迟疑后，在众人以为还要劝说一阵时，便见那小孩探出身，两条小手臂很轻地搭上财爷的脖子。

“娃娃，你和财爷先回去，有啥事明天再说，天都要黑了。”木栏外的大人对卢茸说。

……

“你怎么坐在牛棚里？刚才背着你的那人把你放这儿的吗？他去哪儿了？”

“走走走，都回家了，免得把你们鼻子冻掉几个，捡起来后都不知道谁是谁的。”

“娃娃，回去烤火，明天财爷送你下山。”小孩们又跟着学。

“哪个高成刚？”

“你这小手都成了冰坨坨了，咱们回屋烤火吧。”他没有抬头，只听得到那人的声音很柔和，像是幼儿园保安亭的老爷爷。

“那是高成刚带来的，是准备卖给王翠花的。”

卢茸知道他们在说自己，只低头看鞋，两只脚轻轻搓，想弄掉靴沿的泥巴。

一群孩子面面相觑，还是那大孩子吩咐了几句，其中两个孩子飞快跑走，不一会儿就带了个大人过来。

始泛红。

小孩们又叽叽喳喳：“说普通话，他听不懂。”

那牵牛的大孩子对他们吼了一声，像是在让他们不要吵，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蹲在卢茸面前的财爷转头，笑着说：“财爷是村长，怎么不会说普通话？我上次去乡上开会，来了几个大城市的人，我就说的普通话。”

“不信不信。”孩子们又跳又闹地取笑，“你说句我们听听，拼音会不？再背几个拼音字母？”

他又掉转头，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了一遍。

“还在搞啊？不是说遭抓了吗？”

“这娃娃是哪儿来的？”

“曾家村高家屋头的亲戚，早年说是搬去贵州，现在就在搞这些卖娃娃的活路。”

“他听不懂，要说普通话。”那群孩子又在大叫，“财爷，你要说普通话。”

卢茸的手套被取掉，手被握住，他感觉到了干燥粗糙的温暖，但还是将手拼命往后缩，再蜷进衣袖里。

小孩们开始学舌，嘎嘎地笑。

“财爷，aoe是啥你晓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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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孽哦，楞个冷，就把娃娃扔在牛圈里，要是莫人发现，那今晚出不出事都难说。”

有人走了进来，一双黑蓝色的棉鞋停在他面前。

财爷似是一愣，立即就反应过来，眉开眼笑地将卢茸抱在怀里站起了身。

这次卢茸听明白了。

暗淡光线里，财爷的每条皱纹都透出慈祥和柔和，卢茸看了看他，又转头看那黑的天和冷的雪。

“财爷不会说普通话，哈哈哈哈哈。”

只要卢茸从财爷脖子边抬头看他们，他们就兴奋地笑。

小孩们围在财爷身边跟着往他家走，边伸手偷偷去摸卢茸的脚。

正说着，牛栏外又来了几名闻风赶来的大人，站在外面和财爷交流。

他很不想回答，但被这些人堵着，心里有些怕，便小声回道：“他走了，我自己进来的。”

财爷边擦鞋边说：“娃娃，回去烤火，明天财爷送你下山。”

那只刚才想牵他的手又伸了来，握住他一只脚，另只手拿着干草，揩掉上面的泥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