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用力，头和身体之间的脖颈崩成一段弧形，往空中散着热热的白气。四只纤细的腿轮番使劲往前，在湿滑的泥地里稳住身形。

第31章

“这里躺着个人。”有人发现了躺着的陈老汉，“是陈老汉，还活着。”

村子没了，根也就断了。

“财爷……财爷……陈老汉……”村口方向，村人们跌跌撞撞地绕过那些残垣巨石，正往这边过来。

“是爷爷不好，把我乖孙吓着了。”财爷脸上露出个虚弱的微笑。

卢茸意识到什么，瞬间回神，闪电般冲了过去。将小狗挤在一旁，低头俯身去顶面前的那块大石。

将人救了回来，村民们这才开始心疼自己的家，都定定看着村子方向流泪，有几人已经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

小狗对着石头下面撕心裂肺地叫着，两条腿也不断刨着身下的泥。

卢茸呜鸣一声，将那几根木头顶开，用鼻子凑在财爷脸上嗅闻。

他又用蹄子轻轻触碰财爷全身，想去看看哪里有伤，还好，碰上去一切都正常。

“财爷在这边，财爷也活着。”

卢茸用尽全力继续往前，大石终于被缓缓顶开。他再咬紧牙关一鼓作气，大石轰隆着滚了半圈，露出下方来。

财爷在被人抬着的路上就已经醒了，此时躺在一辆推车上，侧头看向卢茸，微微抬了抬手。

卢茸没有做声，只走上前握住财爷的手，用冰冷苍白的脸蛋在那手背上贴了贴，又亲了两下。

“只是昏迷了，这是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

“那是财叔积德，老天保佑财叔时，顺便把陈老汉也照拂了, 他是沾了财叔的光，才捡回了一条命。”

他认得卢茸, 只见平常软团子一般的小孩, 正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 似乎再多说一个字, 他就要冲上来。

疗养中心的食堂已经腾了出来, 厨师用大锅熬姜汤，旁边架着蒸笼蒸馒头。

大厅入口的两只石狮子头顶, 一边趴了一只鸡, 猪牛羊则被赶进了底层大厅。

众人抬着财爷和陈老汉回到遮雨棚下，这才看到卢茸从田里奔了过来，蓑衣只歪歪挂在身上。

石头又大又重，小鹿将两只幼嫩的小角抵上去，拼命往后顶，摩擦时发出刺耳的咯咯声。

打量时，小狗突然冲着某个地方狂叫了起来。

卢茸的眼泪汩汩流出：“吓着了。”

陈老汉醒悟到刚才差点连累了他爷爷, 内心也有愧，讪讪地移开目光缩成一团, 不敢再出声了。

财爷正躺在那方空间里，手脚抱在胸前。因为是侧躺，又有石头挡着，口鼻没有被泥土盖住。

一头血肉模糊的牛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它身旁的石槽上架着几根木头横梁，交错着留出了一方空间。

这是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的地方，不管去到哪儿，他们的根就深扎在这里。

财爷翕动着嘴唇：“吓着了吧？”

经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夜，大家都又冷又饿，安静地喝着姜汤嚼着馒头。

卢茸哭道：“那你要改正，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只有苏醒过来的陈老汉, 时不时哭嚎一声我的牛, 被周围人大声喝住。

有人想去废墟里刨点还能用的家当，被其他人劝住。于是在工地工人的带路下，所有人哀哀戚戚地往疗养中心走去。

“别哭咧别哭咧，家可以重建，人没事就行。”村干部虽然这样说，声音也有些发哽：“还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塌，都去工地那儿躲一躲吧，等到雨停了再说。”

财爷虽然闭着眼睛，却仍在呼吸，胸口让人心安地起伏着。

卢茸扭头看了眼那头，又低头舔了下财爷的脸，嗖地跃身出去，身影消失在巨石深处。

“好，再也不这样了。”

“你得感谢老天, 石头将将停在你和财叔旁边, 没砸中人。”

“你这娃娃，你爷爷刚才都差点出事了还乱跑。”一名村干部忍不住责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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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汉呜咽两声, 想为自己辩解，还没开口, 就撞到财爷身旁那名小男孩的视线，顿时闭上了嘴。

“你的牛你的牛, 怎么不让石头把你砸了, 就可以去陪你的牛，还险些拖累了财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