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茸转过身，将脸埋在财爷怀里，瓮声瓮气地问：“村上的电话我可以带走吗？我怕哥哥打电话来找不着我了。”

财爷似是愣怔了下，慢慢搂紧怀里的小身体，过了会儿才笑着摇头：“茸茸啊，爷爷活了一大把年纪，竟然还不如你一个娃娃。”

卢茸含着泪水没做声。

财爷轻轻拍着他后背，说：“镇上有各种好玩的，样样都比骑猪强，到时候爷爷带你玩个够。而且还有新同学，新哥哥。”

他看见了自家院子的那棵老榕树，虽然树叶都掉光了，周身都是断枝疤口，却依然直立在瓦砾中。

财爷也看着那儿，片刻后开口唤道：“茸茸。”

他的脸迎着阳光，眼睛里有水光在跳动，苍老的眼眸里有强行压制的悲伤。

看见那里有很多军人, 他们浑身泥土, 抬着同样糊满泥巴的高音喇叭往边上走。还看见路边堆放着一堆物品, 其中两片白色的东西，像是哪家房顶的电视天线。

卢茸慌忙看了财爷一眼, 转过头假装不认识外面的人。

财爷道：“你别老想着骑猪，那些猪被你们骑得都不长膘只长架了。”

越野缓缓启动，泓大师被抛在后面，卢茸伸出头去看，见他还站在那里，对着自己挥手微笑。

财爷抹掉他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好，只要那一个哥哥。我的茸茸就是长情，念旧。”

“有，爷爷给你做，味道就和咱屋梁上的一模一样。”

“我不要新哥哥，就要那一个哥哥。”卢茸抬起头说。

卢茸看着财爷，伸手搂住他脖子，将自己脸贴到他脸上，半晌后才小声说：“爷爷，我有根的。你在哪儿，我的根就在哪儿。”

“嗯。”

第32章

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出村子曾经的模样。

砰砰砰, 有人在敲车窗，卢茸看出去, 发现是泓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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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爷却和泓大师道别：“大师, 你不搬去山下吗？村子的人都走了。”

越野很快下了山，财爷让司机别往玉露村开，就在山下龙潭镇，说自己在镇上有房。

当经过能看到村子的地方时, 他倏地趴上车窗，一眨不眨盯着那片残垣断壁。

“您不去玉露村了吗？那里准备了安置房，被褥衣物那些赈灾品也有，何况玉露村挨着玉露镇，比龙潭镇还要大一些。”司机好心提醒。

片刻后再偷偷转头, 见泓大师正在抱地上绑着的鸡, 僧袍下摆都扫进了泥水里。

时最坚强的人，此时也哭得喘不过气。

孤单沉默而倔强。

财爷送走最后一辆客车，又处理完后续事情才叫过卢茸，蹲下身说：“茸茸，爷爷的根虽然在龙潭山，但现在根没了土，咱们要去山下了。”又摸了摸卢茸的脚，笑道：“我娃的根也没了。”

那些爬满绿藤的土墙，高高的麦草垛，晾衣杆上的衣裳，房梁上的梅子酒，似乎和着那些度过的岁月，一起化为泥土沉在瓦砾下。

卢茸突然就难过起来，抿着嘴一声不吭。

说完就抱着卢茸站起身，在他头顶亲了亲，道：“我娃说得对，爷爷在哪儿，你的根就在哪儿。只要我娃在，爷爷的根就有了土，咱爷俩只要在一块儿，哪儿都能是家。”

司机按下车窗, 泓大师对着卢茸挥手：“小娃，以后再去我那庙子里上香啊, 带上你哥哥一起。”

“可是镇上还能骑猪吗？”

财爷沉默了会儿，说：“那电话可能已经被压坏了吧，就算是好的，也找不着了。”

财爷摸了摸他的头：“咱们在镇上有房，也带小院儿，要是现在种上一棵树苗，几年后就长大了，咱爷俩还在树下吃饭。”

等所有村人都离开后, 财爷和工人们告别，再带着卢茸坐上了一辆越野后座。小狗慌忙窜上去，安静地伏在脚边。

卢茸在袖子上蹭掉眼泪：“那镇上有梅子酒吗？”

吓得他赶紧缩回了车内。

“不搬了，我那庙子没事，而且还是文物呢, 我得好好守着。”泓大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