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卫登时转头,走到车夫身边,腰刀连鞘一伸,挑开了那女人的草
帽。
她面色腊黄,口唇干涩,微微睁开眼睛,虚弱道:“官爷,有什么事儿啊?”
飞鹰卫皱眉摇头,回到原处,道:“不是。”
“嘶……”和尚大掌一抬,虽没丈二那么高,却还是有些摸不到头脑,“奇
哉怪也,这真是……得开天目通才行么。”
叶飘零冷冷道:“诸位在此拦着一辆泔水车
,是在修炼心性么?”
那和尚踩了刺猬一样往旁跳出三尺多远,扭头道:“叶飘零,叶少侠?”
“不是什么少侠,一个用剑的。”叶飘零看向飞鹰卫,沉声道,“两位大人,
是发现什么可疑了么?”
两个飞鹰卫并不知道他,互望一眼,摇了摇头,抱拳拱手,齐声道:“护卫
侯爷安全,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说罢,齐齐赶回街口那边驻守。
驴车吱嘎前行,只留下皱巴巴的破单子留在青石道中,引来许多蚊蝇,嗡嗡
作响。
任笑笑咧开嘴,一蹦一跳到那和尚身边,“大师,你还有甚指教啊?”
那和尚缓缓道:“贫僧昌定,北武当灵宫寺护法禅师,受侯爷之邀,来彻查
四郡九户三百余口惨遭血洗的命案。此事干系重大,凶手布局严密,不得不处处
提防,若有得罪,还望两位莫要介怀。”
叶飘零道:“你便是定风和尚?”
昌定手拨佛珠,道:“只是个江湖朋友的戏谑诨名,讽刺贫僧身宽体胖,八
风不动。”
“是个好和尚。”叶飘零微微一笑,拱手道,“告辞。”
昌定一怔,忽然觉得先前身上那股隐隐约约的压力消失不见,心中一松,长
出口气,整整破衣,合十道:“少侠杀孽太重,今后还是多加留意为妙。”
叶飘零并未答话。他抓着任笑笑又一次失败的手,索性将她拎起,抓猫儿一
样带走。
拐进一条陋巷,他沉声道:“此刻能到哪儿?”
任笑笑歪头盘算,道:“药红薇也就不到百斤,三个人轮着挑担子,那筐烂
菜叶子,怎么也到南北大道,该奔城门去了。”
他将怀中揣的碎银铜钱一把抓出,塞到她手中,道:“之后才是恶战,莫要
再趁机试你的手上功夫,我只带了这些,你全拿着。”
任笑笑皱眉还给他,气冲冲道:“不是我偷来的,我才不要。你小瞧谁呢?”
她鼻尖一抬,得意扬扬,“我瞧盛怀亭这帮子也没什么了不起,把你扔到正
门引引注意,就都跟傻子一样盯着这边了。断后不断后,很重要么?”
叶飘零淡淡道:“盛怀亭的这些本就不是最该提防的。真正不肯让咱们带走
药红薇的,只有那个幕后主使而已。走吧,等出了城,便是见血的时候了。”
“见就见,本姑娘行走江湖可是小十年了,还没见过死人是怎么地?三两句
话就想吓走我?”
叶飘零扭头看她一眼,道:“那便走吧。”
在街巷穿行,不多时,他们便追到了借驴车掩护从另一头离开的挑担人。
烂菜叶子看似装满了两个大竹筐,只不过,都仅有最上面盖了一层,一边下
面藏着的是一块七十斤重的石头,另一边,则蜷缩着被迷晕绑住塞了嘴的药红薇。
三个精壮汉子一边谈笑一边擦汗,为了不让担子压得太弯露出破绽,里面还
穿了一根铁钎。
超过一百五十斤,不趁无人时候交换,极难装成正常挑担的模样。
为免惹来怀疑,叶飘零追上之后也没过去,只是远远跟着。
任笑笑百般无聊,边走边把辫子拆开换了一种编法。
一过城门,绕去僻静角落,任二笑与分舵弟子纷纷出现,从竹筐中卸出药红
薇,装进木箱搬上马车。
任二笑长出口气,道:“一切顺利,我们这就往孟总管那边去,剩下的,有
劳叶兄了。”
叶飘零拔剑在手,道:“任笑笑,你不跟哥哥走么?”
任笑笑不屑道:“你不必管我,我就在远处躲着,看你剑法到底怎么个厉害,
还能稳赢我大哥。”
“切磋较艺,我不一定是你大哥对手。我不擅此道。”他淡淡道,“但若要
杀他,我绝不会失手。”
“呸呸呸,我倒要看看,你的牛皮能吹多大。哪个江湖人手上没几条人命,
你当我没见过世面么?”
二刻之后,狭窄山道之间,任笑笑骑在树枝上,从茂密绿叶中探出猫儿一样
的脑袋,盯着地上那泼油般撒开一片的猩红,瞠目结舌半晌,才喃喃道:“好吧,
算我没见过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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