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缘分。

雨幕愈发密集，可他像感觉不到，胳膊与身体间夹着个托盘，右手拎一袋小纸杯，不疾不徐地和人群相向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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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骤然怒火中烧，第二次几乎破音了：“闻、又、夏！”

微侧着的角度看不见五官，邱声无法确认是不是那个人，可走出一两步的姿势让积压已久的记忆复苏，心脏开始抢先剧烈跳动，窒息感又涌上来。

视线还停留在未烧尽的烟蒂上最后一点红光，突然，一颗水滴溅落。邱声一晃神，垃圾桶最上层鹅卵石被次第水滴敲击发出清脆声响。

话音未落邱声脚底一滑，好险没摔，站定后却也因此被落下好长一截距离，雨水糊了整张脸，看见那人应声停下时心底油然升起一股破罐破摔的畅快。

邱声傻傻站在原地，腿像灌了铅提不起。

他的样子和逆向而行并没有区别，一样让人诧异。动态中的静止总是抓人眼球，米色T恤的人似乎被吸引了略微一侧头。

他喉头动了动，挣脱束缚般突然提高了音量：“闻又夏！”

男人把托盘往头顶一横，扭过头加快脚步。

他个子很高，目测至少有一米八五，米色T恤、发白的牛仔裤，旧却洗得干净的一双球鞋。很普通的打扮，奇怪的是他穿了一件墨绿色围裙，印着某个连锁奶茶店LOGO——因为这围裙太过不伦不类，邱声情不自禁地多看一眼。

装没听见？

一滴雨沉重地砸在他的睫毛上。

突如其来的雨中断公园所有活动，邱声快走到偏门，身边人群脚步急促，顺着一个方向犹如流水翻涌。

除非那个人再看他一次。

算了，不等他了。

他全身心只有一条影子，手心疼得要命，喉咙干，好像要溺死在雨中。

他转过头，雨水正顺着下颌线落进衣领。

铺天盖地的雨水把邱声从内到外浇透了，那些忙着避雨的人走得几乎一干二净，没谁听见他这句话，除了不远处同样湿得彻底的闻又夏。

“闻……”

邱声一抬手表示抱歉，绕了几步路，去最近的垃圾桶扔掉没抽两口的烟。

左前方逆行的男人于是尤为引人注目。

不过雨幕里的闻又夏没好到哪儿去。

红袖章老头子，花裙子小女孩和她的爸爸，逃课的中学生，丝巾遮住头充当雨伞的阿姨，所有人的面容、身材、神态都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他的手指被淋湿了，邱声皱起眉：这时候开始下雨。

那些臆想过的“找到他后要如何”的方案一二三在真实情况发生的一瞬间宕机，只剩下“追他”两个字迫使邱声向前跑去。

他惯常从大门出入，但这天在厕所一顿吐，吐完又没回音乐广场，再到大门反而有点绕路了。侧门外也有公交站，换平时不常坐的那趟似乎预示着他与这件事即将割裂。

但一眼就足够让他僵在原地了。

那人也没打伞，和他一样被雨濡湿了头发，贴着脸颊。

一瞬间大雨倾盆。

隔了三五米，邱声手脚冰凉，全无知觉把掌心差点掐出血。

两句话耗尽了肺里余下空气，邱声跑了几步停下来撑住膝盖大口呼吸着，他形容狼狈，走不动了。

无论内心活动或者客观征兆都让他赶快滚，邱声把喝了一小半的矿泉水瓶塞进垃圾桶，彻底说服自己离开。

“你他妈……跑什么？！”

“闻又夏你站住！——”

邱声一捋挡住眼睛的额发，居然笑出声。

邱声吐了口烟，余光瞥见戴红袖章的老爷子两手叉腰，不满地看着他，然后使劲敲旁边“公共场所禁止吸烟”的标语。

姑且是个好兆头。

邱声这么想着又点了根烟，然后意意思思地往公园侧门走去。